“谢谢老中堂,也就不客气。”杨岳斌说,“从保卫朝廷来说,长毛虽垮,但余部仍不少,江南还未到刀枪入库、马放南山时
下来,意义不般。大人,您老虽不上战场,但也要提防刺客。”
曾国藩想起几次遇刺往事,深觉杨岳斌话有道理,遂不再推辞:“这是令尊遗物,收下心中有愧。”
“其实,这也不是家父东西,家父给这件坎肩时,说起它来历。”
“它来历如何?”曾国藩很有兴趣地问。
“这件坎肩本是个护排镖师。”杨岳斌慢慢地说,“三四十年前,湘江上有个很有名气护排镖师。他武艺高强,为人耿介,手下有十个本领好徒弟。镖师被湘江上第富有排主所雇请,多年来往返于衡州、长沙、汉口之间,从来没有出过事,沿途强盗都怕他。后来,老排主死,少排主掌舵,不喜欢镖师直爽脾气,加之镖师也老,几次想辞掉他,只是见他手下徒弟都是好汉,防盗护排少不他们,只得依旧高价雇用。镖师本人却没有看出这点。他觉得徒弟们长期跟着他,不能自立门户,出息不大,于是把个个都推荐出去。几年后,身旁徒弟都走光,少排主也便将他解雇。镖师回家后不到个月,便被仇人害。临死前,家父去看他。他送给家父这件护身坎肩,沉痛地说:“英雄不可自剪羽翼!”
曾国藩心里猛地怔,两眼直直地望着杨岳斌。他向将杨岳斌视为朴讷无文周勃式人物。杨岳斌不善言辞,也不喜言辞,偶有所论,必然是思之至深,非说不可话。曾国藩喜欢这种性格,他讨厌夸夸其谈而又没有真知灼见人,提倡讷于言而敏于行。杨岳斌可谓这方面典型。因此,杨岳斌每有所言,曾国藩都极为重视。刚才这句“英雄不可自剪羽翼”话,引起他强烈震动。尽管这句话在决定裁军之后,他不时听到人们说过,但都远远不及从杨岳斌口中说出分量。
“厚庵,看来你送这件坎肩背后还另藏着别内容。”
曾国藩回过神来,又不自觉地抚摸胡须。
“老中堂。”杨岳斌将上身倾斜过去,郑重地说,“目前陕甘回民骚乱,朝廷派卑职去目在于平乱。陕甘绿营不能当此大任,卑职还将请求随带支湘军去;若朝廷允许,将从水师中抽调。水师官勇能打仗多,且是卑职老部属,刀光血火中过来弟兄们,到底信得过些,所以请大人暂不要解散长江水师。大人要撤湘军,这当然是很英明决定。江南大仗已经结束,再养支十多万人马,既耗费粮饷,加重百姓负担,又让朝廷不放心,不是好事。何况仗打久,军营暮气很重,腐败成风,若不裁撤,也会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,故卑职对裁军完全拥护。不过,卑职说句实话,据说大人要把湘军全部裁掉,卑职以为无论为朝廷着想,还是为大人着想,都不太妥当。这件事,卑职想很久,请大人宽恕卑职鲁莽,听卑职说几句心里话。”
“你说吧,厚庵。”曾国藩动情地说,“多年来,直想多听你说话,可是你总说得很少,以后更难听到你说话。你今天就在这里吃顿便饭,也算是给你饯行,你也就在这里久坐些时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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