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治九年，天津府遇到多年未有
大旱。过年之后，天老爷就再未下过
滴雨雪，地里庄稼瓜菜都被干得蔫蔫答答。农民们累死累活，挑水抗旱，靠近河边地方，还能够捞得四五成，缺水处只能捡得二成，不少村庄几乎颗粒无收。本就贫困艰难百姓，遭遇到这样年景，日子过得更加悲惨。成千成万人背井离乡，出外讨吃，许多人涌进
天津城。干旱使得物价腾涨，米珠薪桂，再加上饥民蜂涌，城内愈发人心嚣浮，到处都是骚乱不安，抢劫闹事斗殴死人每天都有发生。入夏以来，又奇热无比。个古老天津城，仿佛成座触即爆火药库。
海河北岸，从威远码头至柔遥码头，近几年来矗立许多古怪房子，它们都是洋人在这里兴建，有俄国，美国，英国，比利时，其中尤以法国在狮子林桥旁边建造天主教堂更为引人注目。这座教堂是去年建成，法国人叫它圣母得胜堂，当地老百姓则叫它望海楼教堂。教堂有三层楼房，青砖木结构，前面配有三座塔楼，呈笔架形，内部并列庭柱两排，内窗券为尖顶拱形，嵌着组成几何图案五彩玻璃，地面砌着瓷花砖。整个天津城，再也找不出第二栋这样华丽建筑。旁边是教堂办育婴堂，专门收养些无父无母孤儿。离教堂不远处是法国领事馆。年四季，法国教堂和育婴堂大门都紧紧地关着，偶尔进出几个人，则从小门涌过，样子显得既神秘又鬼崇。除礼拜天可以听到从里面发出唱诗声和祈祷声外，平素安静得出奇。天津百姓对这座阴森教堂既恐惧又厌恶。往常，人们只是怀着复杂心情远远地观望，不敢靠近。入夏以来天津城里流民骤增，到处都是闲得无聊人群。听说洋人有钱，又爱施舍，便有不少人涌向这处洋人居住地，企望得到些意外好处。
这天半夜，睡在威远码头河堤静海农民冯瘸子被蚊子咬醒，加之肚子又饿，再也睡不着。他掏出别在腰带上烟杆，往烟锅里塞点老烟叶，又摸出两片火石敲着，抽起闷烟来。他今年三十出头，小时害病无钱医治，弄得瘸条腿。体力差，干不农活，便学门箍桶修桶手艺勉强糊口。家贫也娶不起媳妇，至今单身人。家乡闹旱灾，无人请他做手艺，他就来到天津城。冯瘸子为人正直，他并不想从洋人那里得到什
恩赐，他对洋人有种说不出名目本能仇恨。他来到这里，是被表弟田老二拉。田老二也住海河北岸，虽是庄稼人，却不务正业，年到头靠贩点骗点偷点过日子，今年二十五六岁，也没有婆娘。
田老二把表兄拉到教堂边，让表兄开开眼界，自己却有个小打算：兴许能碰巧，从洋人那里弄点分外财。田老二有个朋友，姓王，没有名字，也没有父母，十八九岁，却长得跟小孩子样，成天跟着别人瞎混，大家叫他小混混。这个多月来跟着田老二混，田老二叫他做什，他就做什。田老二得到点好处，也分他点。这时他们俩睡在冯瘸子旁边，呼噜打得山响。
忽然，冯瘸子发现育婴堂大门开，里面点着上百只小白蜡烛。借着烛光，可以看见地上整整齐齐摆着三排用白布包裹着物体。那物体长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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