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有次青,前几天个平江勇哨官来水师看望过去弟兄们,说次青在关门著书,绝口不谈过去事,好像有满腹牢骚。”
“早年在长沙、衡州投靠朋友,自信都没亏待他们,个个也都还说得过去。授文职,大都在道贡以上,授武职起码也是个游击、参将,不愿做官回到家里,也都是富翁财主。唯独次青至今向隅,于他有亏欠。过些日子,要专门为他上个折子,请朝廷起复。”
曾国藩这种出自内心沉重情绪,使彭玉麟深受感动,他觉得气氛太灰暗点,遂将语调转,说:“有个人倒是越活越洒脱。”
“哪个?”曾国藩从对李元度歉疚中走出来,生发几分兴趣。
“郭筠仙。听厚庵说,刚基去世,他悲伤过段时期后便很快释怀,这两年读很多洋人书报,常说洋人超过们地方很多,不只是船炮器械,他们法律国制都值得们效法。世道变,礼失而求诸野。他很想出洋去看看,总未遇到机会。”
原太平军英王府已作他用,于是暂借盐道衙门办事。
连几天,江宁城里上自将军魁玉,下至过去平民旧识,川流不息地前来拜谒。除魁玉、藩司梅启照以及郑敦谨未到之前代为审案漕运总督张之万外,曾国藩律谢绝。忙过这些应酬后,他又亲到江宁府去吊唁马新贻,送上副挽联:范希文先天下而忧,曾无半时逸豫;来君叔为何人所贼,足令百世悲哀。
这天傍晚,彭玉麟悄悄进城来访。
“涤丈,你见老多!”仅仅两年不见,曾国藩便衰老得如同古稀老人,大出彭玉麟意外。
“雪琴,你两鬓也增些白发。”彭玉麟比曾国藩小五岁,这几年因国秀病故,世事多艰,心情不畅,身体也大不如昔。
郭嵩焘儿子郭刚基是曾国藩四女婿,聪慧好学,只是天不假年,二十岁便病逝,留下娇妻幼子,害得父亲、岳父伤心不已。
“筠仙这个心思十年前便有,总觉得他今后会在这方面有番事业出来。是该多有些大臣到外面去看看,现在夜郎侯太多,总以为自己不起。”曾国藩想起几个月前,以醇王为首清议派对处理天津教案掣肘,至今仍感委屈。“曾经答应过筠仙,向皇上保奏他出洋考察,这两年内只要没死,就定践诺。”
自从办津案以来,曾国藩常常想到死,他有种预感,而这种预感又使他多次梦见死去祖父和母亲,他于是更相信死期不远,心中常默念着哪件事该而未,应如何结。
每当这时,他颗心,便会如同脱离躯体似地飞回荷叶塘。不知为什,荷叶塘那块贫瘠僻冷土地,那条小小浅浅涓水河,那座荒芜高嵋山,还有长年累月生活在那里父老乡亲,总是勾起他绵绵不绝思念,当年那个寒素耕读子,
“都老!上月厚庵来江宁,他还不到五十,便弯背。
还有春霆,早几个月大病场,差点把命都丢。”
“春霆害什病?”曾国藩脑子里很快闪过二十年前长沙城里,鲍超被锁拿,当街向他求救情景,想不到那样个雷打不倒汉子也垮下来。
“还不是过去那些刀伤箭伤发作!”
曾国藩摇头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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