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,难保十年二十年,老成凋谢后他们不会目中无人。当然,倘若朝廷力量强大,也能镇住四方,但现在恰恰是女主临朝,皇上孱弱。”
这里是警戒森严江督衙门后院,且时已深夜,绝无人迹,出于多年谨慎过度习性,曾国藩在说到太后、皇上时,仍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:“恭王被疑,中枢无干练之才,而十八省督抚中,凭军功起家者已过其半,他们手中至今仍掌握着属于自己军队。朝开基两百多年来,外重内轻之局面无有甚于今日,且洋人虎视眈眈,仗势欺凌。沅甫,你三十岁前便读完二十三史,你仔细想想看,今日天下局势,与历代末世有何区别?这两年来常常想,下次再乱,必定是湘军余孽起骨干作用,即或是本人老,不上战场,也会是他们在幕后操纵。所以说,们兄弟究竟是国家功臣,还是朝廷罪魁,现在尚不能定,甚至死之后,盖棺亦不能定案。”说罢,曾国藩重重地叹口长气,又沉痛地说,“沅甫,你平素可能很少从这个方面想过吧!”
“大哥,即使如你所预测,天下大乱,湘军有些人参与反对朝廷活动,但那也不是们责任,你何苦要这样自己给自己找烦恼呢?”曾国荃对大哥用心还是不能理解。
“沅甫。”见九弟直没有转过弯来,曾国藩正色道,“何尝不知,天底下任多伟大祖先都有不肖子孙,任多严密纪律集团中都有不法之徒,湘军中混有朝廷叛逆、社会渣滓,自然难免,且你兄弟以及死去胡、塔、罗、李等人,对皇上耿耿忠心可昭日月,可泣鬼神。但湘军中只要有人叛逆,湘军就会蒙上粒灰尘,若今后有成千上万人走上与朝廷对抗道路,将会给湘军抹上块多大黑泥?
江宁打下后,不上交两银子,且纵火焚毁伪天王宫,这几年对此事公开指责虽已平息,人们腹非岂可消除!朝无论八旗兵还是绿营,从来都是世业制,没有出现过半年之间裁撤十多万军队先例。且撤勇之时,欠巨额之饷,积无穷之弊,通通没有解决,潜伏大量隐患。这些都是们募勇之初所不可能想到。倘若今后没有更大乱子出来,朝廷和后人或不至于苛责;倘若湘军中败类有朝日举起反叛旗帜,这些老帐新帐便会齐算,史册上就会说曾某人建湘军是做件大坏事,连你曾沅甫打金陵,后人也会说你不是为朝廷,而是冲着小天堂金银如海、财货如山来!”
“让他们说去吧,不在乎。”曾国荃嘀嘀咕咕地嘟囔。
“这不是在乎不在乎事。”曾国藩阴郁地说,“这是件可悲事。而更可悲,是现在已清清楚楚看出它今后结局,但无力扭转。前人说无可奈何花落去,明知花要落去,却不可能将春天挽留住,人世间真正最大悲哀,莫过于此!”
曾国藩时觉得五内隐痛、神志纷乱,他不得不停止说话。曾国荃脸色黯然,低首不语。督署书房死般地沉寂。
过会儿,曾国藩略觉心里平息点,又坚持说下去:“是活不久人,这次请你到江宁来,首先就是要提醒你,不要总以江山社稷大功臣自居。其次,世道乖乱,局势不稳,你最好选择就是长保今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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