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毅勇侯这番出自肺腑话,使黄叶观老道士备受感动:“山人早年浪迹江湖,所学所交,皆零乱驳杂,知命之年以后,方才收心学道,然所得至陋至浅,虽着道袍道冠,实未进得道家门槛。这生能经筠仙绍介,得以结识大人及大人家,又亲眼见大人昆仲功成名就,身为侯伯之荣,像绘凌烟之首,使山人二十年前预言没有变成荒谬,真是万幸。大人至诚之心,令山人感佩。二十余年来,大人举动,尽在世人关注之中,山人也在旁
长处,只是幽静得好。你们老朋友在这里叙叙旧情,去关照下佛事,等会再来。”
灵照轻轻把门带上,出去。
曾国藩说:“温甫在庐山这些年,多蒙道长照看。仙逝后,又多亏道长料理后事。曾氏门感激不尽。”
曾国荃说:“温甫去世事,那年道长告诉们,因大哥多病,直瞒着没有告诉他,直到这次才说出。大哥伤悼不已,说务必请道长来江宁聊聊。”
广敷脸色沉重起来,说:“六爷盛年辞世,是有负大人重托,内心直为此事疚愧。但好在六爷在黄叶观几年,已将世间人事洞悉,临走时心情坦然,也确实难得。”
“是,道长说得好。”曾国藩平静地说,“人总归有死,温甫能无恨意而去,也就足堪告慰祖宗。”
广敷说:“六爷坟头上草木茂盛,可卜后世定发达。”
曾国荃说:“正是道长所说,温甫儿子纪寿在子侄辈中格外聪明些,将来或许真有大出息。”
陈广敷提起曾国华坟头长草事,立即勾起曾国藩对二十年前他来荷叶塘献地时情景回忆。当年出山,虽不完全出自于广敷那番看相预卜之类鼓动,但那番话确起重要作用,增加取得胜利信心;而对温甫、沅甫、贞干来说,则有着不可估量影响。曾国藩又想起十五年前,他煞费苦心在碧云观等待,以“黄老可医心病”妙语开导自己;这些年来,老庄柔道处世学问,使他免去许多烦恼纠葛,保住表面上泰裕平安。
曾国藩想到这里,对陈广敷充满感激:“广敷先生,今天是们第三次相会,岁月匆匆,不觉过去二十年。鄙人有幸能在人生转捩点上,两次得到先生点拨,于迷茫时看到希望,在急流中躲过险滩。说句实在话,若没有先生,就没有鄙人下半生事业。鄙人素知先生超凡脱俗,早已将人世功名富贵看破,既不需要鄙人以爵位禄利来酬谢,也不需要鄙人命幕僚记事迹于史册,传英名于后世。今日将先生从千里之外请来,目只是为当面表达鄙人谢忱。同时,先生之高明,二十余年来,直为鄙人所倾心仰慕。不瞒先生说,鄙人从二十八岁离开家乡以来,三十多年里,结交王公大臣、贤员干吏、英雄豪杰、俊士逸才;当以数百上千计之,而真正睿智明达、倜傥潇洒者,却少有几人可比得上先生。鄙人虽小先生十几岁,然因终未得老庄养心之真谛,致使病入膏盲,自知在世之日不多,亟欲在死之前能聆听先生对鄙人生批评。这些年里,鄙人听奉承假话多,得批评真言少。圣人曰:朝闻道,夕死可矣。倘若得先生几句真言,鄙人即使明日就死,亦无憾矣!”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