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晌,宿怀璟低头,艰涩开口:“臣……领旨。”
碎瓷坚硬,额上全是细密口子,宿怀璟上马车,摸索着取出两块大,剩下些小实在难以取出,打算回府之后让行风来替他弄。
可回永安巷,马车还未驶进巷内,双寿就先惊讶地“咦”声:“少爷?”
车内宿怀愣下,挑开车帘望去,便见容棠正坐在巷口,跟邻居婶子们边嗑瓜子边听八卦,时不时应和两句,视线却有意无意地盯着长街入巷方向,黄昏在他身后铺陈,青瓦屋檐洒下凉爽荫蔽。
宿怀璟顿顿,烦躁心绪瞬间得到安抚。
然而个字刚说出来,仁寿帝却又打断他,气息不稳,脸色不耐烦:“构陷皇亲国戚是死罪,欺君罔上是连坐大罪,你想清楚再回朕。”
连坐,意为父母妻族皆会被他拖累。宿怀璟是男妻,他若是犯欺君之罪,首当其冲被问责便是容棠。
他额头碰到碎瓷,面上闪过瞬冷厉杀意,又不过转瞬之间消散不见。
宿怀璟叩头,沉声道:“为人子者,不可状告父母;为官者,却不可不为君父分忧。臣身为御史中丞,身具监察百官之职,失察实乃臣人之过,与臣之夫君无关,还请陛下明察,所有责罚臣愿人承担。”
“臣惶恐,酒后大意,说心里猜疑,只是至今确仍未有切实证据,因此才直未敢上报陛下,恐引陛下忧心,请陛下赐罪。”
怡妃死无对证,仁寿帝便是心里有猜疑,也没办法得到准确答案。
他本就觉得自己如今越发像孤家寡人个,儿子个个都谋划着将他拉下皇位取而代之。只有远在岭南二皇子和牙牙学语八皇子,个因为不争不抢,个因为稚嫩懵懂,格外让他舒心,有几分难得天家亲情,也觉得自己像这世间寻常父慈子孝大家庭家长般,感到短暂欣慰。
但二、八两位皇子母妃都是已故怡妃,若是八皇子盛承锡并非天家血脉,那他这点欣慰便全成笑话反刺己身。
盛绪炎坐在桌案之后,目光沉沉,脸色阴晴不定,像是随时都会被引爆炸弹般。
愤怒涌上胸腔,快要无法控制。
他这幅样子不好下车见人,便只
说着他又冲下重重地叩个头,额前蹭破皮,流出几滴鲜红血,映在汉白玉地砖之上,格外刺眼醒目。
仁寿帝望着那几滴血半天,沉沉开口:“朕允你将功补过。”
宿怀璟似是怔,极为难得地失君臣礼仪,竟抬头怔怔地直视起帝王。
仁寿帝说:“将宁宣王意图谋反证据带给朕,朕便免你欺君之罪。”
盛绪炎眸光锐利,并未怪罪宿怀璟抬头视君罪过,而是与他对视,像是要透过他眼睛,看清他内心真正所想。
郁结于胸,半晌,他砸杯盏,偏过头,重重地又吐出口血。
身旁伺候太监宫女吓坏,个个忙跪倒在地瑟瑟发抖,老太监去请太医,诊过脉后,宿怀璟奉旨进宫。
二人坐跪,帝王于上首无言,臣子便只能叩头跪下,以示顺从尊敬。
良久,仁寿帝问他:“你曾跟人说你公父、朕宁宣王有反心,可有此事?”
宿怀璟面上惊,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下,头颅俯得更低,轻声而惶恐地开口:“臣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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