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刚才,这小少爷还盯着自己看,目光复杂,却没恶意,像怜悯,又像内疚。
莫非是因为方才没有出手相助,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后悔?
京中权贵子弟哪个不是人精,最擅长伪装出伪善嘴脸,却没成想,居然混进这个心软胆小糯
旁边宜婕妤拿帕子掩掩唇,不咸不淡地说:“领旨就下去吧,莫在这儿惹你父皇不高兴。宫里不比你们燕郡,总要守些规矩,同样错,日后可不能再犯。”
君怀琅竟觉得这话有些刺耳,他忍不住抬眼,又看向薛晏。
他但凡是宫中其他任何位皇子处境,自己都能心无芥蒂地与他寻仇。可他偏偏是这幅人人都随意践踏模样,反倒让自己下不去手。
欺负弱者,实非君子所为。
就在这时,薛晏起身,君怀琅又不期然地撞进他目光中。
他也没想到,那个日后滥杀无辜,bao君,会替个微不足道小太监顶锅。
清平帝半天没等来他告饶和回应,低头只能看见少年乌黑发顶,副任君处置模样,像是分毫不将自己怒火放在眼里般。
清平帝怒意更甚,说到:“你还丝毫没有悔改之意?随意毁坏御赐,不敬太\祖,今日朕不得不罚你!”
君怀琅忍不住又看薛晏眼。
接着,他听清平帝说道:“待到宴后,自去领二十大板,再有下次,朕定不轻饶你!”
顿时,殿中气氛更加冷凝。
清平帝眉心拧起,原本冷淡口气顿时染上不悦:“你说什,损坏?”
薛晏跪在原地,淡淡道:“是。”
他垂着眼,君怀琅看不清他眼神和神态。却只见大殿中众人都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,对面几个妃嫔更是以帕掩口,小声议论起来。
薛晏恍若未觉。
他愣,接着竟有些骤然心虚,仓皇地转开目光。
他没看到,薛晏目光在他身上停顿瞬,唇角微不可查地扬扬,勾起个讥诮弧度。
没见过世面小少爷。他轻蔑地心想。
方才在路上,还趾高气扬地冷眼瞪自己,仿佛哪里招惹他般,像只又凶又骄傲小孔雀。
不过薛晏也知道,自己生来招人厌恶,众人看来眼神各色各样,却没个是好眼色。
殿中众人皆变神色。
宫中用刑庭杖极沉,即便成年男子,捱不住五十板都要被打残。二十庭杖,已经算极重刑罚,即便天子近前太监犯错,也少有受这重刑。
不过四下妃嫔,虽目光各异,却几乎都是看热闹态度。
旁侧皇后有些坐不住,忍不住出言想劝清平帝。可看到清平帝盛怒神色,便又将话咽回去。
“儿臣领旨。”薛晏行礼道。
“你可知那玉箭来头?”清平帝厉声道。“那是太\祖建朝之后,以他打天下兵器为模特意打造,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副,你说损毁便损毁?”
说着,他重重拍在扶手龙头上,声响不大,但整个大殿都陷入片安静。
就连坐在旁侧、脸担忧皇后,都不敢言语。
薛晏没出声。
君怀琅坐在他斜后方,能看见他挺拔背脊。尚不过是个十五岁少年,分明处境萧索可怜,却偏生有股压不住劲儿,像石缝中钻出野草般,又韧又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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