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怀琅点头。
但紧跟着,他又若有所思道:“但是,每次都城往地方上派粮派钱,经过各个府衙关卡,都会被层层盘剥。这次,会不会也是如此?”
薛晏坚定地点头:“会。”
不仅会层层盘剥,想来那物资刚出长安,往东运抵山东运河起点,就会被扣押下去。
因为山东知府,早就被许家换上自己人。
“都发出去?”君怀琅问道。
薛晏点点头。
君怀琅叹口气。
“粮草虽多,却也只够他们顿饭吧?”他问道。
城南流民有上万人,都是拖家带口,多是老弱妇孺和伤员。那几大车粮草摆在数量这般庞大流民面前,不过杯水车薪。
“别去买粮食啦,快些回家去,粮食马上就送到。”他说。“家王爷可是自掏腰包,买好几大车粮食,亲自给你们送来!”
说完,他抬头往君怀琅这儿看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“也太巧,世子殿下,咱们道儿走吧?”
——
天色全然黑下去,城南流民营地里飘起炊烟,饭食香味渐起。
阴云却散不去。
他救得个人,却救不得所有人。给面前这个老妇人给银子,却还有不知多少人还在挨饿。
“……走吧。”片刻之后,君怀琅放下车帘,淡淡道。
就在这时,马车后传来阵粼粼声响,像是来个车队。
君怀琅正要催车夫让路,就听到身后车队停下来。
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,还换个无关紧要、刚入他们麾下官吏,那定然是要牺牲那人,来走步险棋。
只要那知府寻由头将粮食扣下,那江南之急就会更为严重。他再留下大半,将剩下运来,进金陵,由郭荣文交接,按照原本数量登记入库,那这路上,经手物资,就全是许家人。
而那些被扣留下来钱粮,在这个过程中,便蒸发。
届时,金陵粮草不够,难以赈灾,那这其中空缺,就是
“最晚后日,官府粮草就会派下来。”薛晏说。
他顿顿,接着道:“但仍旧不够。金陵府库与长安无法相比,每年留下入库钱粮也有定数。派出来钱粮,最多再管十日,就又会告罄。”
君怀琅听着,神色也渐渐沉下去。
“不可如此。”他说。“这堤坝,少说要修四五十日,更别提城北还要重新修整,让他们重新安家。光靠官府这些粮食,是会饿死人。”
薛晏嗯声:“你父亲已经上奏,想来要不半个月,长安就会分拨银钱粮草来。”
锦衣卫动作向来迅速,城南数以万计流民,他们却是在天黑之前,将带来所有粮食都发出去。
君怀琅坐在营地边缘,看着营地里炊烟和灯火。
就在这时,从光明处走出道身影。
挺拔而高大,穿着暗纹广袖黑金锦袍,远远而来,就知是薛晏。
君怀琅抬头看着他,就见他步步走来,提起衣袍,便在他身侧坐下来。
紧接着,就有人下车,路小跑到君怀琅车边。
“世子殿下!”
是太监特有尖锐嗓音,听就是进宝。
君怀琅打起车帘,透过窗子,眼就看见进宝在对那老妇说话。
昂首挺胸,嗓门挺大,倒像是专门旁敲侧击地邀功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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