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厂厂督时慎微微低头,朝着那人见礼。
赵璴。
时慎做三十多年太监,从掖庭里刷恭桶小卒路爬上东厂厂督位置。他步步踩着荆棘,做人做狗,也做过鬼,自认是个不择手段阉人。
自然,他也早把情义二字丢个干净,更不会因着时怜悯而关照个被废黜弃后、个被厌弃
那内官便也没再多劝,笑眯眯地目送方临渊出殿门。
初春夜仍旧是冷,风刮起,方临渊身上蓄积酒热登时散层。
他舒服地眯眯眼。
刚才那内官说什?赵璴往西边御湖去?
方临渊足下拐,头也不回地径直朝东边梅园而去。
方临渊却只觉得是无稽之谈。
能以弱胜强,靠着福州孱弱且连连落败水兵打赢倭寇,已然是世所罕见英雄人物!怎到传闻之中,却拿容貌当做谈资,还给说成妖魔鬼怪?
方临渊心下摇头。
旁侧内官见方临渊回席,笑着迎上前道:“侯爷,方才五殿下离席出去,想必是去醒酒。殿下不教奴才们跟着,想必不会走太远,该是朝西边御湖去。”
醒酒?赵璴今天晚上滴酒没沾,难道是喝茶喝醉?
宴席上派君臣尽欢气氛,鸿佑帝面上笑容也愈发深。
丝竹声仍旧恢弘晏然,殿中又渐渐恢复方才热闹。姜红鸾极合时宜地举杯起身,领着众嫔妃笑着祝贺鸿佑帝四海升平,几个公主皇子也纷纷起身举杯。
方临渊回到案前,却见赵璴已经不在席位上。
他回头,就见妃嫔皇嗣们与鸿佑帝其乐融融画面。除寡居在公主府中几乎没露过面长公主赵玙,就剩下赵璴不在场。
说起那位长公主,方临渊远在边关时就听过她传闻。
——
渐入春,宫中红梅凋谢得差不多,如今只剩下满园积雪空枝。
没花可看,自也没有人来。
梅园中片荒芜,夜色映照雪地上只有鸟雀跳跃身影,片静谧。而梅林深处,重重掩映枯枝,正好能挡住其中垂坠衣摆。
唯独露出些微星星点点金红,宛若春初尚未凋谢干净洒金朱砂梅。
方临渊不太想管他。但是面前那个内官满脸堆笑,副知无不言殷勤模样,似乎笃定他会跟出去寻赵璴。
倒教他没理由安坐下来。
方临渊放下酒杯,点头道谢,只当出去散步吹风。
“那奴婢派两个人随侯爷同去?”内官又问道。
方临渊忙道:“不必。殿下不喜热闹,自己去就好。”
她年龄比赵瑾都大许多,很早便与驻守福州将领成婚,多年不在京城。八年前,福州有东瀛海寇作乱,驸马率军苦战年有余,死在茫茫海上。
大宣无人可御水兵,更无人擅海战。正在朝廷筹莫展之际,福州传来长公主率战船击败海寇消息。
那战,打得东瀛多年未敢侵扰,而长公主赵玙也被皇上接回京中赡养。
方临渊太想知道赵玙是如何打赢素来在海上无人能敌倭船,可是赵玙深居简出,方临渊回京以来还从没见过她。
市井有所传言,说长公主是因为容貌太丑羞于见人。传说她膀大腰粗,形容可怖,状如夜叉,因在海上生啖倭寇男子血肉而使得倭兵闻风丧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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