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不知道,只是简单地叫声名字,就能让人浑身血脉都酥麻起来,酥得他心口微微发软,酸甜地塌成片。
“嗯。”他很轻声地应声,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。“在。”
而睡梦里方临渊则轻轻咂咂嘴,翻个身来,将他整片衣袖都压住。
他脸颊正贴在他手上,像是引颈受戮小羊羔,不知危险似伸头来蹭刽子手。
刽子手刀不自觉地倒过来、软绵绵地扎进他自己心窝里。
天将明时,方临渊才堪堪睡着。
赵璴无处可去,方临渊便挪下榻上小桌,要自己去睡榻,将床腾给赵璴。
赵璴让他不用管这些,又说明日还有案子要审,连哄带命令地让他躺去床上。
脑袋沾上枕头,方临渊迷迷糊糊,都不知自己是什时候睡着。
只记得他睡时赵璴似乎就在旁边,还在有搭没搭地跟他说着话。
熬夜眼睛有些泛红,眼里情绪是战栗而破碎。
他在因着旁人生死而痛苦,宛若云端垂目神明,悲悯、脆弱,却又圣洁得高不可攀。
赵璴在这刻想要告诉方临渊,待将那个主将捉拿定罪,罚入天牢时候,他可以带着方临渊去看他们。
可以刀刀亲手片下他们血肉,剖开他们肚子,往里头填满麸糠和野草。
但是尘不染神,哪里见得这样污浊血腥场景呢。
缓落在方临渊手臂上,安抚般。
“你看,落草为寇逃兵数量,到现在不都是数字模糊百余人?那三十七条性命,充入这些匪众里,也不过是个零头罢。”
方临渊浑身都是冷。
他想象不到……从去年秋天到今年开春,大半年时间里,他们性命在饥馑中被熬空,瘦成把枯骨而死之后,还会被安上逃兵名头。
“他……他们怎能……”方临渊说不出话。
这天夜里,赵璴轻手轻脚地在方临渊床边,跪坐下
说都是些无关闲言,但方临渊却竟莫名地感到安心,尤其是在经过昨夜提审之后。
他似乎真没来由地笃信赵璴所言,仿佛只要赵璴在这里,那那些草菅人命恶人身后,就站着尊手拿功德簿阎王。
他放任着这种信任情绪滋长,并不知道自己迷蒙之间将要睡去时,伸手攥住赵璴垂在床榻旁衣袖。
“赵璴……”他将睡未睡,似乎还有话说,但后头话就都成几乎听不见呢喃。
赵璴袖子下手指随着微微颤。
赵璴齿关缓缓地收紧,在平静之中略微震颤着。
他强忍着心疼和,bao虐,手下还小心地控制着力道,生怕握伤方临渊。
片刻,他轻轻抚着方临渊手臂,开口时,声音轻柔而和缓。
“你放心。”他说。“有你在,他们必会被绳之以法,付出应有代价。”
——
却见赵璴手慢慢收拢,握住他手臂。
他不知道隔着张简陋木桌,赵璴此时有多想抱住他。
他只能感觉到,通体寒冷之下,唯独握在手臂上那只微凉手,传递来力量是温暖。
“他只要做下这样事,就定会留下痕迹。”只听赵璴说道。“既被你发现,他逃不掉。”
方临渊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模样看起来多让人心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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