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落久
然而,他耳畔仍有箜篌余音,绕梁不绝,时时扰动他心弦。
……
正殿大门甫关闭,“醉酒”封如故便离开桑落久搀扶,站直身体。
“小和尚耳朵不赖。”封如故解下外袍,“确有箜篌名师指导。”
桑落久看起来对“师父没醉”这件事并不意外,站在他身后替他宽衣,将外衣与玉腰带分类挂起,井井有条:“是,师父箜篌弹得很好。只是从来不教徒儿们。”
……但,义父却把封如故箜篌教得那般好,好得几乎像是同个人所弹。
乐声越入佳境,海净越是称赞,如越是如火灼心,烦躁不已,这才有方才失态之语。
自从遇上封如故,如便觉得自己多有失态,需得对自己施些惩戒才是。
如闭目半晌,下定决心,拈起粒小小紫檀子,噙入口中,并从随身之物里拿出块写着“止语”字样木牌,挂在腰间。
海净看到这幕,吃惊不已:“小师叔?”
桑落久稳稳接住,很是客气:“这晚,叨扰居士。还请早早歇息。”
他扶着封如故返回正殿。
如同样折返殿中。
海净抚抚胸口,嘀咕道:“幸亏云中君醉。”
如不语,向来冷淡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懊恼。
少顷,殿门吱呀声开启。
如自内走出。
可还没等他开口,封如故便大笑道:“哪里来徒弟,燕师妹,你又同玩笑。”
桑落久轻咳,对如小声解释:“居士,抱歉,师父怕是醉,认错殿门。”
说罢,他捏捏嗓子,清亮少年音就变成雌雄难辨软音:“小师兄,师父在殿里等你呢,都等急。”
封如故说:“又不是司琴师傅,教你们这个干嘛。”
桑落久笑应:“嗯。”
封如故大言不惭道:“做你们师父,最大功绩,就是不拖累你们。”
桑落久不说话。
封如故回头看他:“落久,刚才,你是听到他们议论,故意出声吧?”
如以木牌相示,指指自己口,摇摇头,旋即便继续潜心打坐。
海净愕然之余,生出几分敬佩。
小师叔严以待人,亦严于律己,既是造口业,便要修闭口禅,以此反省。
要知道,以寒山寺寺规,枚小小紫檀入口,就是整整个月禁言。
至于如,含紫檀,心绪总算平静些。
背后闲话、诳言妄语,皆是口业,乃佛家大忌。
但封如故琴声,实在太像昔日自己难以入眠时、义父为自己弹奏安神曲,叫他无法不去在意。
或许不会有人认为,远隔着十年光阴,个人仍能记住另个人琴音、指法、技巧,而且清晰如昨。
当年,义父手把手教他学工尺谱,认板眼,识宫调,偶尔嫌他笨,多数时候夸他聪明。
如以为,自己将义父视作唯,义父亦是如此。
封如故吞口口水:“师娘不在吧?”
“在啊。师娘等着和师父下山共游,你晚去,他也要发火。”
封如故打个大哆嗦,伸手欲起:“快快快,马上去。”
谁料,他本就昏眩,又起得太急,腿软,个踉跄便向后倒去。
如反应迅速,掌接住他后背,又翻过掌来,把他轻推到桑落久怀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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