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多时候,事情明明可成,他却心有挂碍,疑神疑鬼,致使机遇付诸东流,悔之晚矣。结果,混来混去,便到此等破落田地。
如今,好容易有亲自解决这个心魔机会,他居然还要囿于颗疑心,延宕不前?
“其实宗主大可不必亲自前去。”这血徒深知自家宗主多疑性情,却不知他对封如故重重心结,自顾自道,“左右姓封已然催动杀性,屠整个青阳山,待他清醒过来,自有他受……”
丁酉打断他:“不,若他当真蛊入心腑,自会前去。”
只有亲手斩杀封如故,丁酉才有从心魇中解脱出来契机。
与封如故半残视力不同,丁酉伤得更重,整只眼已完全废,半丝光也透不进去,淡青色左眼珠四周有片散乱阴翳,像是日晕,珠子缓慢无光地在眶内来回滚动,与他灵动右眼相比,像是颗黯淡无光玻璃球。
当初,丁酉穷尽全部身家,犯下“遗世”大案,然而,他不仅未能实现统魔道心愿,还折只眼,就连“报复”这等快意之事,也因为碰上封如故这等疯子,做得极不尽兴。
这十年来,魔道鄙薄他为己私利,激化道魔矛盾,道门更恨他劫掠英才,图谋不轨,是以丁酉从无日安生,整日里疲于奔命、以逃避追杀,昔日辉煌荡然无存,甚至被那姓林出卖色·相小子借机钻空子、卖人情,将个小小不世门经营得蒸蒸日上,现如今,已大有执魔道牛耳之势。
逃来逃去,这条丧家之犬越来越凄惶悲惨,只剩下颗被磨得多疑至极心。
下毒主意是他出,但等封如故真真踏入他圈套,他又起猜忌。
青阳山东南方。
后半夜间过境阵夜风,于凡人而言不过是寻常清风,有那夜深难眠文人,或许还会有感而发,题上两句酸诗。
但在修道者眼中看来,这道风内含腥意,摧林倒叶,是大大不祥之兆。
这类异象,只代表着件事:死人。
……足够使得血流漂杵死人。
这非是时赌气,而是他躲不开宿命与必然。
说着,他抬手抚上自己琉璃珠似眼睛,幽幽道:“……但总要谨慎些才是。”
后半夜时,天云遮月,两具瘦削白影奔走在苍茫山岗间,两侧嘴角开得很大,是个僵硬笑模样。
这两具笑脸纸人粗粗剪出眼睛鼻子嘴和耳朵,开七窍,额间点点乌血,锁住点精魂,因而能听能看能嗅。
它们发出咯咯欢快喉
他问手下血徒:“当真这般简单吗?”
被宗主如此询问,血徒兴奋劲儿也减三分,犹犹豫豫道:“宗主意思是,那封如故是故意中套,引您前去?”
丁酉切齿不语。
他知道,自己多疑,已成痼疾。
这些年,他东奔西顾,却事无成,便是因为这颗心。
丁酉座下血徒探到此风,立时喜形于色,奔回洞府,跪倒禀告:“宗主,大事成!”
丁酉“唔”声,双目微阖,表情不喜不怒。
血徒以为宗主没能明白他意思,继续道:“观这风中精血之气,青阳山上起码死百余人!”
丁酉睁开眼睛:“需要你教识血辨尸之法吗?”
血徒登时噤声,不敢再自作聪明,更不敢直视丁酉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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