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对韩兢说:“假使你所言非虚,今日之见,莫同旁人提起。”
这自是当然。
卅四见他肩膀伤势严重,捉剑上前,拨开他被血黏住衣服,观察他伤口:“小子,运气不差,遇见踏莎剑法还能活下来。”
韩兢想,亏得常伯宁用自己若指掌踏莎。
若他动用“归墟”,以他那等汹涌杀意,自己必死无疑。
查看过后,卅四道:“骨头没碎,花都是从肉里刺过去。”
韩兢:“是他留情。”
……他知道,原本场死局,就被自己这样盘活。
但他心中毫无劫后余生欢喜。
……每次都是这样。
每成功瞒过卅四次,他都能无比清晰地认知到,此人也非是长远不世门之主。
正因为他这等纯直心性和多余过头仁善,卅四也只做得剑,做不得握剑之人。
他练是清正仙术,与魔气全不相容,如今,他体内七经皆有大损,底子虚透,丹元受损、日夜作痛,都是小事,只怕将来魔气完全腐蚀肌理,叫他神智全无,他会发疯,会失忆,会变成心窍闭塞痴儿,比堕魔更痛苦万倍。”
封如故那样个张扬冶艳,慧极智极人,该变成如此吗?
韩兢抬手压在心间,隔着松垮衣服,用尾指轻轻描着“封如故”姓名疤痕,心中如是想着,口中谎言连篇。
不知不觉间,韩兢已掌握谈话主动:“知道,卅总领与云中君关系笃厚,可这多年来,他是否有意将此事告知于你?”
卅四忍半天,脸色难看至极,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道:“不曾。”
卅四白他眼,在自己身上摸索番,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,便掉头回在旁玩得不亦乐乎徐平生身侧,拿膝盖顶他后背:“别玩儿,药呢,记得放你身上。”
徐平生从怀里掏出药瓶,望着卅四,言简意赅:“……饿。”
卅四啧声,将止血疗伤丹瓶咬开,自己吞丸,把剩余抛给韩兢,旋即蹲下身来,将刚入鞘剑拔出三寸,熟练地割破手腕,热血涌出,由得徐平生舔舐去。
豢养血奴,必须以主人鲜血哺喂。
徐平生小狗似握着他胳膊,温热舌尖心意地绕着他伤口打转,卅四被他舔得发痒,抓住他头发把他往下按着,叫他好好饮血,莫要乱动。
卅四再次向他确认:“你句句是实?”
韩兢道:“卅总领若不信,可查验时某‘灵犀’,或是去问云中君,看情况是否如此?”
他并不怕被问,因为除粉饰自己部分目以外,他也确是这样做。
“自会去问。”卅四有些心烦意乱地摆摆手,“到时候,端看他怎处置你吧。”
韩兢俯身下拜:“是。”
“这就是。”韩兢道,“魔气入体后果不堪设想,走踏天地多年,知道他是何等骄傲性情。想,他或许是自作主张,将此事肩担下,不与旁人说,天长日久,反倒是害他。不如先伤他分毫,露出些端倪,想必风陵端容君等人定会设法救治他,也能确认他状况,回来向卅总领复命。”
“……后来呢?”
韩兢挑眉:“后来,就被端容君追杀,变成这样。”
卅四剑锋转,冷芒入鞘,评价道:“活该。”
韩兢不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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