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帐中坐下,扶着脑袋,满耳犹然是“褚参军”、“褚参军”询问声。
褚子陵把脸埋在掌心,无声地骂句。
褚子陵离时停云,到这边陲小镇喝风饮沙,已整整三月有余。
他没有和公子共享小厨房,没有可以每日换衣裳,没有单独羊皮帐篷,甚至需得和另名参军用同顶,在主营和几处主城内培植心腹更是统统与他断联系。
公子没有交代任何人,要对褚子陵多加照顾。
个骁骑营内,往往配备数名参军,职责各不相同。有入帐议事,赞画方略;有安排粮草,分管杂务;有主笔文簿,举弹善恶,等等等等。
褚子陵初受任命时,震惊不已。
他直以为,人人都称他声“副将”,他早已是名副其实,谁想,浮沫散去,他还是个文不名小厮。
而等他抖擞精神、以为自己至少会成为幕宾参军时,那昔日拒绝他加入北府军、今日又莫名成他顶头上司黑塔大汉鲁大远,竟然安排他去做管杂务参事!
他曾亲耳听到鲁大远对劝他多多照顾自己主笔参军道:“是,他褚子陵是少将军跟前红人没错,可他初来乍到,不晓咱们骁骑营核心军务,让他来指点,不就是瞎子摸象,能摸出个什道道来?再说,他以前也是在少将军身旁做杂务,从熟悉事情做起,总不会差。等他对骁骑营有个解,到时候再往上提,也不算迟。”
褚子陵合上眼前名册,脸色并不好看。
他入骁骑营已有两月之久,而在他入骁骑营第日,便接到时将军军令,立时开拔,路收购马匹,数量越多越好,前往处边陲小镇安营,休养生息。
军营虽无战事,但也清闲不下来。
褚子陵每日睁眼就得忙到天黑,军务杂活层出不穷,还要安排训练马匹,活活弄出身马粪味儿。
甚至营地附近住民跑丢头驴,也要来营里闹上闹,硬说是北府军给征走。
这也确是时停云性情,行事潇洒,若是婆婆妈妈地交代这个、叮嘱那个,反倒与他行事作风不符。
但褚子陵却在这短短两月间,尝到何谓拜高踩低滋味。
像鲁大远这样本性耿直人,根本不会顾忌公子对他宠爱,如对待个平常参军似对待他;而有意拍马人,讨好他阵儿,发现时停云并无照拂褚子陵意思,便疑心他是得罪公子,才会被明升实降、扔到这犄角旮旯
字字都没错,但也是字字恶心人。
褚子陵咽下满腹怨愤,堆出个有些潦草笑,转身去取墨锭。
路上,不停有下级军官向他请教杂事,不是下次何时征粮,便是巡逻小队抓个疑似探子人,要往何处关押。
直到他进存放杂物军帐,才得个短暂清静。
迅速在干杂物中取到方劣质墨锭后,褚子陵甚至不想出去。
单是应付这些光杆刁民,就足以让褚子陵焦头烂额。
他再周到圆滑,十几年来应付也多是贵胄名流,那些刻意来寻事讨食流民,可不会听他那套。
而更加叫他难以忍受是……
“……褚参军。”
另名姓岑参军挑开帐幕,对正在清点马匹褚子陵喊道:“帐中墨锭不够,取些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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