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及此,他叫住褚子陵:“子陵,你过来。”
褚子陵回过头来。
副官把他拉到边:“
出营帐,他恰与鲁大远副官迎面撞个正着。
褚子陵想着心事,只与副官微微点头,权当打过招呼,旋即错身而去。
副官有些吃惊。
三月前,他初见褚子陵时,他分明还是个颇有意气青年模样。
起先,副官对褚子陵印象很不坏。
不是他通风报信,小小扶绥,被围也就围,决不至于搭进去个卫陵,和整整支运粮军。
白纸黑字摆在那里,他褚子陵有口也说不清,把整件事梳理下来,倒像是他里应外合,要帮着北府军谋算南疆似。
他以往与南疆合作,自诩有着皇子身份,哪次不是怀着隐隐掌控全局优越,现如今出这样事,他自己都觉心虚,每每提笔去信,遣词造句都不自觉矮头,自己读来都觉得奴颜婢膝,心中窝火得很。
而以往约定去信不返,更是害得他寝食难安。
南疆那边会如何看待自己?
里来做苦活,渐渐也疏远他。
好在,他带来那只脖颈带有点灰信鸽。
缓过神来后,褚子陵从怀里摸出两张信纸,趴在堆木箱间,取出根秃头笔,继续写信。
他与南疆信,决不能断。
“艾沙大人,子陵本月未曾修书陈情,在此拜叩请罪。吴宜春将军意外身死,实非吾愿,拜祈……”
他本以为,在褚子陵这个年纪,亲手射杀名南疆将军,不说自傲忘形,也该是春风得意,但见到他时,副官发现他神情并不多欢喜,时时拧着眉,也不爱听别人吹嘘他功绩,该是个谦逊之人。
短短三月,边境风沙和粗粝饮食便将他打磨得粗糙起来,让他口角都生起燎泡,左唇角泡刚刚干瘪下来、结出深褐色血痂,右唇角便又鼓胀起来,晶晶亮地绽出个新口疮。
他心事重重,也不爱与人说话,与传闻中健谈爱笑,倒是不很相符。
詹远副官是出名软心肠,他摇摇头,想,听说褚参军自小随公子起长大,怕是从未分别过这样长时间。
况且,他吃惯好米面、住惯好帐篷,突然落到这鸟不拉屎边陲,成日里和帮流民打交道,不习惯也是正常。
他们还会信自己吗?
可当时情势急迫,那吴宜春胆小怕事,未尝不会为着活命,招出自己来。
不杀吴宜春,他就得死!
褚子陵心烦意乱,索性撂下笔,拿起墨锭,起身出营帐,打算细细遣词,再写信。
他花近十年光景,好容易才在南疆人那里博得信任,不能这样功亏篑!
写到此处,褚子陵愤然搁笔,在纸面上烦躁地划个墨汁淋漓大叉,随即狠狠揉纸张,塞入口中。
这个英雄,他当得着实憋气!
扶绥之战中,他不过是杀个想要逃跑草包将军,在中原这边算不得大功,得个参军职位,确算是不得恩赏。
可在南疆看来,他们此番连丢扶绥、卫陵两座城池,逾万名战力折损,大批粮草直接落入北府军手中,而“褚子陵”在这战后声名鹊起,仿佛此战功成,全在他人身上般。
更重要是,此战确实是他封信寄到南疆去,亲手促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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