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御九惶急之下,眼圈发红,却硬是忍住泣声,伶仃地抱着温雪尘轮盘,侧耳细听。
半晌后,他双目猛然睁大。
他听到缕幽微呼吸声,声音不是来自地上,而是地下,被层层新翻出来土壤稀释过,近似于无。
徐行之握住信函左手垂下,
说是信函,也只是几张折叠起来树皮,用鲜血写着某某敬启。
温雪尘向来为人体面,怕是从未使用过这样纸笔。不过对他而言,有很多事已经不重要。
收信人有三个,孟重光,徐行之,以及陆御九。
徐行之俯身展开自己信件。内里字迹依旧是用血写就,寥寥八字,朱色渲染,刺得他双目生痛。
行之,抱歉。莫要寻。
陆御九跟在徐行之身后,看到内里鲜血淋漓洞天,膝盖软,跪倒在片血渠中。
山洞尽头巨石板上,赫然画副详略得当血绘长图,标注着魔道每支宗派所在之处,守宗阵法,人数几何,温雪尘向来处事谨严,每个他能关照到细节,都标绘得清晰明。
但陆御九看向地方和徐行之全然不同。
温雪尘惯常使用青玉轮盘,扇凉小扇,阴阳环,俱被拢作堆,放在块青岩之上。
他膝行着上前去,将东西样样捧起,又颤抖着放下,最后,他双臂环抱起那枚青玉轮盘,把它贴身揽进自己身体里,颤抖着痛哭出声。
爱之人。
最后,他慎之重之,怀着点点隐秘、不为人知渴望,在山洞角刻下个不样名字。
“温望”。
这两字刻得很小,很细致,很精心,且藏在黑暗洞窟最靠下位置,若不是来人目力极佳,是绝看不到这两字。
这是他写给自己看梦想,就像小时候新年祝祷、放飞孔明灯时,在纸条上悄悄写下梦想,只有天、飞鸟和自己知道那上面写什。
恰在此时,陶闲进洞来,满洞血腥气冲得他脸颊更苍白几分。
他扶着块稍干净地方,小声叫:“徐师兄,徐师兄。曲师兄他们找到温师兄。”
陆御九抱着那青玉轮盘,马当先地冲出来,左右望上望,却发现几人都立在周弦坟前,无人妄动。
徐行之快步自洞中出来,听见陆御九着急地大呼:“哪里?在哪里?”
周北南神色中怆意难掩,他伸出指,示意诸人安静。
……温师兄想起来。
但把所有随身之物都留下温师兄又能去哪里呢。
陆御九眼泪扑簌簌落在轮盘之上,轮盘似是有所感应,其内透散出温润清光,竟化作双无形、冷情胳膊,把陆御九整个抱揽起来,无声地拍抚着他额头。
陆御九尚未察觉,只顾着流泪,徐行之站在他身前,是以也未曾觉察。
放在那巨石板下,还有几封信函。
笔走至此,温雪尘已冷静下来。
温雪尘其人,清冷孤寂,却极有主意,他疯过癫过,最后总要报仇雪恨,并为自己寻个合适归处。
醒尸血并不美味,甚至还有毒,更何况是具苟延残喘十三年醒尸,就连向来嗜血虫蚁野兽都不愿践足这片血洞。
所以,看到山洞尽头存放几样东西时,徐行之半分都不意外。
……他放光自己血,护住他想要留给他们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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