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行之翻腕收笔,反手将笔横咬入口中,重新落于高台之上时,发带御风,翩然若神。
孟重光近
……十四年。
羲和驾着金车,已走过整整十四年光阴。
好在四门终于再次聚首,好在少年未老,精魂犹在。
典仪眼见行至末尾,曲驰扬声道:“请风陵山新任山主徐行之为新四门题字。”
题字之举,本该由年岁地位更高曲驰执行,然而徐行之身怀神器世界书事天下尽知,由他动手题字,比起旁人代笔,更有着番寓意。
曲驰背对着他,并未转身。
林好信有些奇怪:“……师兄?”
曲驰仍是背对着他,但声音已恢复往日稳重:“……就来。”
他转过身来,放下水壶,自窗侧取下玉柄拂尘,麈尾摆,搭于臂上:“走吧。”
除眼角微红外,曲驰面上已再无任何伤感之象,似是温和,又似是无情。
。
陶闲便是这样,从不敢碰曲驰手。若有事叫他,不是小声地叫着“曲师兄”,便是动手勾住他衣带或袖口,小心翼翼地摇着,生怕冒犯他。
……他开花。
曲驰怔怔地想:他开花,是什时候事情呢。
他返过身来,伸手捧住那红意绽放细枝,拈花相望,那花也努力地偎依在曲驰掌心里,不知是风动,花动,还是心动。
徐行之闻言,迈步出列,右袖轻轻抖,露出截皓腕,原先套连在断肢上木手竟已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是只骨肉鲜活、灵动自如右手,腕上系条缥色轻带,掩住连接处伤疤。
底下有别门弟子轻声惊呼起来,然而与徐行之熟识人均露出会心浅笑。
为给徐行之接回这只手,孟重光可谓是煞费苦心。手回来后,虽是不能再舞剑持刀,但提笔写字是绝无问题。
徐行之自腰间取出“闲笔”来,而身处台下孟重光心领神会,将手中所执卷雪绫高高甩出,抛挂至挑青玉竿上。
雪绫凌空翻落滚下时,徐行之踏风而起,“闲笔”化为饱蘸青墨毛笔,在绫缎上留下串潇洒隽然草书。
典仪是在正午时分开始,与会清凉谷弟子,包括立于高台之上周北南,额心都燃着枚紫气蒸腾刻印,以确保他们在日光下仍能行动。
风陵山青竹殿前,四门各弟子分立四处,形制森严。
周望卸去双刀,身着袭青衣,立于清凉谷队伍之前;孟重光换上风陵弟子服饰,元如昼则披身漆黑斗篷,分别立于风陵山队伍头尾。
徐行之、周北南、曲驰、陆御九四人身处高台之上,曲驰主持,宣布新四门落成,各分四部,切规矩均依以往,不加太多更改。
切看似没有改变,但所有人心中都难免响起声叹息。
少顷,滴眼泪自曲驰眼中滚出,滴,又滴。
望着这朵脆弱得不堪击小花,他想到陶闲,想到十三年前漫山桃花,想到四门弟子鲜血,想到在蛮荒黄沙中埋葬故友。
向来把自己当做座山,沉默、可靠、温柔、包容曲驰,在朵孱弱小花前,落下从未在人前落下眼泪。
半刻后,林好信身影在殿外出现。
他对着曲驰立于花树下背影施以礼:“师兄,是时候动身启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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