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时沉默良久,点点头:“好。”
“还担心小樵这性格,能不能讨你喜欢,万闹矛盾怎办,也没个人来调解。”沈桥说着,依然慈祥温和。
“想着这些,就觉得要是在就好,闻哥你生气都闷着,小樵太傻,不定看得出来,回头气伤可不好。”
他说着说着,又笑起来,好像那些舍不得、放不下,也没那令人难过。
“还有啊……”沈桥说:“二十多年没见,还没来得及跟闻哥你喝杯茶,上次你走说好。”
没想到,居然后会无期。
“后来又开始担心,担心如果不告诉他,等不在,他再误打误撞知道,那该怎办呢?就这纠结、反复,想这多年,也没能有个痛快结果。”
“还是怪。”沈桥说,“教会他东西太少,这小孩好像就学到胆小要哭,傻里傻气,别情绪总也不懂,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窍没通。”
听到这话,闻时才意识到,自从他进沈家、得知沈桥已故,始终没见夏樵因为哀恸而哭过,也没觉得夏樵有多难过。他会开玩笑、会跟各种人聊天、还张罗着租房,好像不明白生死,也不懂离别。
直到现在,直到这秒……
他看着夏樵通红眼圈,对沈桥说:“他现在应该懂。”
在飞速变化,90年代五斗橱、窗格、书桌和床都在淡去,房间里香灰味变得浅淡依稀。
好像个并不冗长梦走到尽头,什都散,只剩下他们站在茫茫雾中。
沈桥看着闻时,苦笑着叫声:“闻哥。”
闻时点下头,他说不来什滋味,也不知道该应点什。
过片刻,才道:“没想到这是你笼。”
他又仔仔细细看夏樵和闻时眼,慢得像要记住他们样子,然后叹道:“算啦。”
归根究底,说来说去,不过都是些零散小事。
他这生,接过很多人,也送过很多人,算得上长命百岁、功德圆满。
于是他对闻时说:“赖得过今天,也赖不过明天,最后,就麻烦闻哥你送程。”
“缺那杯茶……以后有缘再喝吧。”沈桥说。
活着没能教会事,以这种方式教会,不知该哭还是该笑。沈桥琢磨许久,只有心疼。
“人啊,还是贪心。”他缓慢地开口:“临到这时候,才发现,放不下东西太多啦。”
闻时像个耐心听者,问:“还有什?”
“以前想着要看这小孩长大,不用多大,成年18岁就可以。可是真到18,又想能再看几年,到他再成熟点,厉害点,有人照料或者能照料别人,有个家。”
“还想……这几年日子变化太大,跟九几年那会儿天差地别,不知道你来,要多久才能适应,会不会碰到麻烦,会不会过得不好。”
“也没想到。”沈桥说,“以为能干干净净地上路呢。”
他垂下目光,眼皮褶皱耷拉,重重地压着苍老眼睛。
又是许久,他才笑着说:“想要真正无挂无碍太难,还是舍不得,还是放不下啊。”
“放不下什?”闻时问。
沈桥看着夏樵低垂头,说:“常会想,要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谁。以前觉得就瞒着吧,瞒辈子,做个普通人,生老病死,挺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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