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时呆:“鸟怎变人?”
尘不到笑道:“毛没就行。”
又因为过于厚重、过于难以计数,也许是物极必反道理,没有立刻显现出来。直到很久之后,才慢慢露出些端倪。
那确实不是什脏东西,是太多人对这个世间悲喜、爱恨、留恋与不舍,是尘缘。
但闻时泡着药时候,想到却是死去花、瞬间干瘪鸟,以及尘不到枯骨般手。他低着头,盯着对方已经恢复正常手指说:“会害人吗?”
尘不到有些微微意外。他朝药钵里又加些东西,垂眸看着这个小徒弟说:“这点大人,不先记挂下自己?”
见闻时没吭声,他又说:“你乖点就不会。”
他看着那些黑雾在水里游散,好像淡些,又好像没有,忍不住问道:“为什会有脏东西。”
尘不到沉吟片刻,说:“这不是脏东西。”
闻时:“那是什?”
尘不到:“是有些人走得太快,匆匆忙忙想留些念想,结果留到你身上。”
那是委婉些说法,怕惊到小孩儿。后来闻时才知道,这世间生死常见,有些是病、伤、老,今天这家,明天那家,总会错开。但还有些是错不开。比如战乱、天灾、瘟疫肆虐。
是尘不到煎,在屋里汩汩煮半天,又在雪里晾会儿。端回来时候冒着腾腾白气,但已经不那烫。
尘不到把药钵搁在方几上,冲闻时摊开手掌:“手给。”
闻时正闷着,听到他话拗会儿才把手递出去。尘不到捏着他手指,垂眸看着他手上黑雾,眉心轻轻皱下。
闻时抿下唇,下意识要把手往后缩,但没能成功。
尘不到给他松下筋骨,握着腕骨,把他手浸到药里。
闻时琢磨下,觉得自己还是有害人可能,于是垂下头,闷闷不乐。
他盯着茶青色药汁,发会儿呆。忽然听见尘不到又开口:“有办法解,但得等你再大点。”
闻时愣会儿,抬起头,看见尘不到站起身,抽干净帛巾擦着手指。灯盏里火轻轻抖下,将他侧影投落在墙上。
“再大点是多大?”闻时说。
尘不到在屋里扫圈,指着那只圆滚滚金翅大鹏说:“等你把它养成人。”
闻时当年碰到便是战乱屠城。
数以万计、十万计人流散出来怨煞黑气有多可怕,如果形成笼,简直难以想象。
尘不到是赶过去解笼,但当他到那里,却没找到笼,只有个小孩,被好几具成年躯体护在身下,成为唯躲过那场人祸活物。
小孩儿孤身站在那里,无声往下掉眼泪时候,无异于这世上任何个普通孩子,甚至干净到纤尘不染。
可实际上,那些数以万计、原本会形成笼怨煞之气,就像绕着涡心流转巨浪,全部纳入那个孩子身体里。
“你缩什,怕烫?”尘不到说。
“没有。”闻时两爪被摁在水里,不甘心地挣扎下。
但他很快就老实下来,因为那药水温度刚好,足以让融融暖意顺着他手涌进身体,前些天受凉气下子就驱掉大半。
感觉到他放松下来,尘不到笑着抬下眼,逗他:“熟没?”
闻时摇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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