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种种,闻时同样记不得。
“头还疼?”谢问嗓音淹没在潺潺雨声里。
房间里灯亮许多。闻时手指依然搭在后颈上,毫无目地揉摁着,目光就落在谢问脚边影子上。
看着他,又错开他。
那些湿漉漉傀线交错纠葛,或长或短,紧紧绷着。那是他灵相延伸出来部分,是他自己。
梦里那只手同样苍白瘦长,捻着他傀线,沉声对他说:“叫人”。
那是闻时曾经很长段时间里扫不开东西——
那个给他名字、又给他来处人,在十多年后,成为他不能说俗世凡尘和痴妄欲念。
闻时抬起眼,看到谢问在昏黄灯光下侧脸。他衬衫解两颗扣子,袖口挽上去,露出突出腕骨,拇指拨捻着灯下旋钮。如当年披着长衣,提灯站在屋门前。
是谢问。
他低低沉沉嗓音跟雨声样,在安静房间里并不突兀。
闻时挡着光手指却蜷下。
就在上秒,他刚在回忆里听过这个人声音,只是没这清晰。
对方披着雪白长衣,提灯倚在门边。山外滚着惊蛰闷雷声,而他垂眸坐在竹榻上,满身湿汗,心如鼓擂。
也许是灵相离体太久太久,重新回到身体时候会生出种陌生感,方排斥,方牵扯,往来拉锯,受罪就成闻时本人。
他昏昏沉沉地睡很久。
痛感断断续续,时轻时重,跟尘缘缠身时候疼痛是样。以至于他有点分不清,那究竟是灵相入体带来,还是回忆带来。
但是所有疼,都被最后那个痴缠暧昧梦境覆盖。
闻时醒过来时候,外面也下着雨。
闻时忽然想不起来,19岁自己究竟是怎处理那些隐秘心思。
无非是藏着闷着声不吭,再借由书上学来洗灵阵,并洗掉。然后到及冠之年,跟师兄们起离开松云山。
他忽然明白,为什自己每次想起来都是小时候事情,也许是因为在那之后,他跟尘不到之间再没什亲近往来,举手投足间总隔着几分克制距离。
就连趣事都寥寥可数,乏善可陈。
他压得太深、躲得太远。在尘不到眼里,可能就是个幼时惯于依赖、大又忽而生疏徒弟吧。
闻时闭下眼,从床上撑坐起来。
他“嗯”声,算是应答谢问话。
躺太久,浑身关节都变得紧绷僵硬,动起来咔咔作响。闻时垂着头,揉摁着后脖颈。他抿着唇色很淡,单从脸上看不出什情绪,更看不出来他在梦里想起多少前尘过往。
站在床边谢问弯下腰,伸手调亮床头灯。
闻时目光从手肘间瞥扫过去,看向对方苍白瘦长手指,梦里场景又乍然落在眼前。
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响声,和打在松云山那间雅舍屋顶有点像,闷闷。到处都是雨水汩汩流淌,潮湿动静沿着屋檐墙根、沿着耳蜗,流进骨头缝里。
样是在夜里,房间里只有盏灯,调得很暗,像当年那豆烛火样,无声无息地落下圈光,不会晃眼。
但闻时还是抬手挡下。
他在手背下眯着眼睛,那点光就从他眼睫缝隙里漏下去,在阴影中映出抹亮色。
“醒?”有人忽然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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