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尸山血海前那场初见。
“你应该把赶下山,别问死活。”
闻时缠着傀线手指绷到关节发白,他沉默两秒,又道:“或者索性当初别带上山。”
谢问忽然转头咳嗽起来,转回来时候,手指虚握着拳还抵在鼻尖。
那些黑雾越积越多、越攒越盛
你养大……
闻时很轻地阖下眼。
黑雾次又次地撞在他傀线上,又因为傀线跟灵相牵连极深,连带着皮肤骨骼之下都在痛。
但他根本感觉不到,因为他正把另些东西撕给最在意那个人看……
“你知道为什总在用洗灵阵。”
闻时咬着牙,下颔绷着清瘦轮廓。
他僵持很久,终于还是睁开眼睛……眼尾通红。
因为傀线暂时强挡着,他们之间黑雾在来回冲撞之下变得不再那样浓稠,周围不再是不见五指亦没有尽头黑暗,而是可以看到对方模糊轮廓,像最为晦暗夜。
“为什用洗灵阵骗?”闻时嗓音又哑又沉。
“为什不告诉那些东西剐不干净?”
这个字,就含着闷千年情绪。
而不论他如何压抑,面前这个人总能眼就看穿他,无所遁形。
谢问似乎听出什,沉默好会儿。
过片刻,闻时感觉有只手伸过来,轻碰下他脸,然后拇指在他紧闭眼尾抹下。
他听见谢问很轻地叹口气,收那份强硬,低声说:“别哭。”
他面无表情,也无血色,像在说不相干人和不相干事。但他绷直肩颈、捏紧指关节以及发红眼尾,都在表露着暗藏狼狈。
他个子高挑站得笔直,像柄寒剑,刃口却向着自己:“你在阵另边你定知道。你既然都知道,为什不干脆把赶下山?”
如果没有他存在,如果不是他次又次把自己身上负累剐给面前这个人……
对方是不是不至于走到被封印这步?不至于在无数后人“不得好死”“不能往生”评判中沉沦千年。
是不是依然那样光风霁月、不染尘埃,仿佛在光阴间隙里穿山而过仙客。
“身上那些是自己该担,跟你根本没有关系。为什要接过去?!”
很多年以前,面前这个人曾经玩笑似逗他,说松云山雪已经够多,自己何苦来哉,居然还找尊人形来镇宅。还说“倘若哪天你能主动起个话头,连着说上两三句,每句不少于五个字,就准你把傀锁链撤。”
后来该准、不该准都准,他话依然没有变多。
没想到第次做到,说居然是这些。
谢问沉默瞬,不知是不是也想起陈年旧话。而后他缓声道:“怎没关系?有关系,毕竟是养大。”
闻时眉心死死皱着,紧抿着唇。
脸侧骨骼收紧几次,他才哑声答道:“没哭。”
他稍大些就再没掉过滴眼泪,更何况在世间浮浮沉沉千多年,哪里还会哭。
“那你把眼睛睁开。”谢问拇指依然停留在那里,又在话音落下后,很轻地触闻时两下,像种哄骗。
在曾经数不清日子里,谢问常会哄骗他。但也许是这次少逗弄人笑意、多几分沙哑病气,温温沉沉,跟以往任何次都不尽相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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