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人形纸皮看就是某位奇才剪,边缘比狗啃还不如,脸上用笔寥寥勾几画,依稀能辨认出分江世宁影子,只是脸颊上顶着两坨胭脂红,诡异之中透着股傻气。
纸皮在地上横尸没会儿,就犯起君子病,再度诈尸而起,皱眉盯着薛闲:“前两日就想说,你怎连筷子也拿不好?”
薛闲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扫他眼:“托你吉言,上半身也瘫很久,最近刚能坐起来,筷子还使不灵。”
说完抬手便甩个暗器,正中江世宁脑门,把纸皮人阁下又砸回地上,似乎很不耐烦。
江世宁艰难地扭头看眼暗器:呸,鸡骨头!
他穿着身沉融于夜色黑衣,挺直漂亮眉骨下压着两抹阴影,漆黑眼珠映透出点微光,单凭轮廓也能看出这人有副好皮相……只是他月色下半张脸过于苍白,支着下颔手腕骨又格外突出,便透出股浓重病态来。
事实上他也确实有病——他站不起来,也走不路。
至于病由?那真是鬼都不知道。他在江宅逗留四日,除姓薛名闲,江世宁对他概无所知。
“求你换个姿势吧,坐没坐相,歪斜久当心上半身也瘫。”江世宁进厢房,便把满满当当食盒塞进薛闲怀里。他生前少说也读十大几年圣贤书,看见薛闲这副懒散模样就眼珠子疼。
“歪斜两下就能瘫,当是你?”江世宁刚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,就又张嘴用清朗些声音怼自己句。
江家医堂坐落在燕巢巷,宅院木质部分大多在三年前那场火里烧没,现如今只余留下最西边半间厢房,能挡点偏风斜雨,堪不大用,不宜呆人,倒是能藏鬼。
江家未及弱冠儿子江世宁,就这在自家宅院里,活成只孤魂野鬼。
他从墙缝滑进宅院后,又耽误小会儿工夫,嘴巴却没闲着——
“门和厢房隔着东海?”那清朗声音又憋不住。
江世宁自己张口说完,顶着副痨病脸向天翻个白眼,沉默片刻后,用低哑声音接话道:“人是进来,食盒卡在墙外边呢。”
纸人消停片刻,再度想起什般垂死挣扎起来:“打个商量,明晚能别在脸上糊
“……”江大书生彻底不乐意,他脸崩溃地转头冲薛闲道:“都进门,祖宗你有话能自己说?”
薛闲掀开食盒盖,眯着眼嗅嗅热食香气,终于懒懒地亲自开口:“行吧,看在肉份上受点累。你来块?”
江世宁没好气道:“你烧成灰给?”
薛闲:“做梦。”
“吃你吧!”江世宁说完,也不再搭理他,而是走到墙根处,整个人猛地塌,变成片薄薄人形纸皮,顺着墙面滑到地上——他每日时辰有限,到点就得歇。
他嗤声,自语道:“佩服。”
片刻后又换声音道:“过奖。”
江世宁:“……”
从月光下发青脸色来看,他约莫是不想再张口。
厢房摇摇欲坠三面墙被烟火熏得漆黑,朝北窗户只剩个窟窿眼儿,冬月里五更天还未现晨光,只有抹弯月影子,在厢房角漏点不咸不淡光。那个坐在窗窟窿边人,就这半身落在冷冷淡淡月光下,另半身藏在黑暗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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