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衡终于发现他异样,奇道:“你今日怎突然结巴,难道吃汤圆烫着嘴?”
范扬左耳进右耳出,压根没听清他说什,门心思盯着薛青澜,那少年却面色不变,朝他微微颔首致意,视线在他身上掠即走,不曾有片刻停留。
像是素不相识。
闻衡懒得理他,径自带着薛青澜熟门熟路地走入内宅。范扬在门口愣神片刻,不信邪地揉好几下眼,才醒过神来,赶紧转身追上。
两人被请到正厅奉茶,到灯下,范扬屏着口气才缓缓吐出来。方才光线黯淡,轮廓不甚分明,猛照面,他险些以为故去多年阿雀又回来。如今明晃晃烛光将薛青澜整个人照得明俊剔透,容色冷淡,眉眼细微处仍有三分熟悉,那令人心悸神似反倒消失。
“师兄?”
闻衡重新握住他手,花灯光芒虽然不大,也勉强能照亮脚下路,安抚道:“别怕,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小巷中路不太平整,他们深脚浅脚地走片刻,最终所宅子后门停下。闻衡上前叩三下,不多时宅门传来匆匆脚步声,门轴“吱呀”响,人未露面声先至,那嗓音居然有几分耳熟:“公子佳节康乐,近来还好——”
角门徐徐打开,宫灯薄薄烛光照亮门外闻衡身边薛青澜,还有门内留起短须范扬。
薛青澜:“……”
夜幕降临,满城狂欢,天上明河与地上灯海遥相呼应,令月光也黯然失色。薛青澜花灯不知什时候已换到闻衡手中,他自己却托着个竹篾编小圆屉,里面盛着四枚花色不同元宵,或裹上蛋液炸得金黄,或蒸好再滚层梅子粉,小巧玲珑,颇具本地特色,是他在明州从未见过吃法。
闻衡放缓脚步,在他身边挡着人流,看着他吃东西时眼神有种老父亲般慈祥:“细嚼慢咽,小心烫,别噎着。”
薛青澜欲递枚给他,被闻衡含笑让过:“不要,你自己吃,不爱甜。”
薛青澜问:“那你怎好意思天天说挑食?”
闻衡坦然自若地说:“大人只讲嗜好,小孩才挑食,等你长大自然就不说你。”
“长得像”这事虽然十分
正往门口冲范扬就像走夜路撞见鬼,脚步急刹,猛地往后窜,双眼瞪得好似铜铃:“你你你你……”
“鬼吼鬼叫什?”闻衡跨过门槛,招呼薛青澜认人,“来,这位是鹿鸣镖局总镖头范扬范先生。”
又对范扬道:“这位是明州宜苏山‘留仙圣手’薛神医座下高徒薛青澜。”
薛青澜道:“范先生好,久仰大名。”
明知这“久仰”只是句客套话,可从他嘴里出来就让人哆嗦,范扬木然道:“请……请进。”
薛青澜愤然口咬掉半个元宵:“歪理邪说。”
闻衡但笑不言。
从入夜到深夜,两人从长街头逛到另外头,走马观花地横跨半个湛川城,竟然也不觉得累。薛青澜这路被闻衡投喂许多吃食,短短十几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百般滋味与色彩斑斓,都在此夜圆满。
走过最繁华高台,周围灯火蓦然黯淡下来,两边是深深窄巷,幽凉雪气扑面而来,像锋利刀锋掠过裸露肌肤。
这地方看起来有点瘆人,闻衡却仿佛无知无觉,仍带着薛青澜向黑暗深巷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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