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青澜瞥他眼,想说什又忍住,思索片刻,伸脚将个痰盂勾到凳子底下,取过先前备下瓶烈酒,说:“得罪。”
闻衡还当他要用烈酒浇洗伤口,做好忍痛心理准备,谁知薛青澜端过来自己喝口,漱净吐掉,俯身吮住臂上狰狞红肿创痕。
“青澜!”
闻衡惊愕至极,下意识要推开他站起身来,薛青澜搭在他肩上手却不容置疑地向下压,将他牢牢按在凳子上,别过头去吐掉口脓血,低喝道:“别动!”
伤口沾他唇上烈酒,刺痛沿着右臂烧灼,烧得他半边身体几乎快要失去知觉,却又极其鲜明地感觉到柔软唇舌和温热吐息,淡淡酒香如影随形地浮在空气里,不消浓醉,也足以令人心驰神荡,恍然忘今夕何夕。
这家客店规模不大,人手倒是勤快麻利。闻衡上楼时,身后伙计捧着铜盆手巾等物,他自己手里则拎着个漆盒,打开来,里头是碗热腾腾鸡汤面和几碟小菜。薛青澜见便知是何人手笔,心中熨帖,却还是忍不住道:“大晚上,何苦这麻烦。”
“好说。”闻衡拿双筷子给他,“你要是能老实点,就什都不麻烦。”
薛青澜晚饭没吃两口,闻衡怕他饿着,于是叫后厨在灶上煨着鸡汤,预备他夜间醒来能吃上口热饭。面是现下,热汤清鲜醇和,能从喉管直暖到胃里,多少沉积不去寒意都被冲散。虽然时过境迁,季节、地点都不样,可当薛青澜隔着朦胧热气看灯下静坐人,却恍然还是当年越影山上少年剪影。
“看做什?”闻衡抬眼皮,懒懒道,“好好吃饭,别走神。”
薛青澜有时候怀疑闻衡是被关得太久,忘世事流变,还把当十几岁小孩看待,每天都像个老父亲样有操不完心。
薛青澜又吐掉口血,再度俯首下去,闻衡偶然错眼,看见他面颊至耳根烧红成片,不知是被酒气冲还是羞,搭在他肩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,仿佛在跟自己较着劲。闻衡被他攥得生疼,可见是用多大力气。
他只是与世隔绝四年,并不是辈子都生在幽谷,有些事闻衡心里清楚得很,只是从未主动往这上面想,也没料到竟有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。
他自以为与人疏离,心里沉着经年仇怨,无暇为儿女情长分神,但已经到这步,
他在暖意融融烛光里喝掉最后口汤,将餐具归拢到盒里,自去净手,拿来白布烈酒为闻衡包扎伤口。
闻衡解衣服,将侧肩头袒露出来。那里剑伤原本已开始收口,今日因为闻衡与九大人动手,又迸裂开来。薛青澜用水打湿旧布带,小心揭开,见底下片鲜红肿胀,登时轻轻抽口气,皱着眉道:“天气热,伤口收得不好,有些化脓。这几天切记不能再拉扯它,否则伤口坏死,这条胳膊能不能保得住都难说。”
闻衡眉头舒展,好像那伤不是在他身上样,还有闲心故意逗他:“是,谨遵薛公子教诲。”
薛青澜没空理他,神色凝重地盯着伤口,像是遇上棘手难题,踌躇道:“你这伤……得重新划开伤口,挤干净脓血,才能重新包扎。”
“那就划开。”闻衡浑不在意道,“又不怕疼,你尽管放手施为就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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