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莲背靠棺椁,独自坐在莲台上,透过冰凉木石,仿佛还能感觉到被人拥在怀里温度。
他抬手放出那团金红交辉魂魄,殷红灵光里悬浮着淡金神魂,经历过几度轮回,又吸取那具残躯法力,依稀已成元婴轮廓。迟莲小心地将那神魂从灵光中引出,以自身法力包裹起来,暂且安放在秘境中。剩下那颗灵心所化赤珠,却没有被他收回体内,而是敛去光芒,放在那个惟明给他赢回来琉璃摆件上,刚好让小麒麟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。
迟莲低头看它会儿,不自觉地轻轻笑起来,那笑容里有说不出伤感与留恋,可是凡人时光,注定只有那短暂几十年。
“你从来没有对说过‘生同衾,死同穴’,连修建寝陵时也特意避开不谈。”他指尖抚过棺椁上起伏浮雕纹路,低低地说,“你有那多凡人愿望,却偏偏不肯提这个,是怕听亲口承认帝君比你更重要吗?”
“虽然你每天都在自己吃自己醋,不过没关系,惟明,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承绛十七年九月初十,帝崩于濯尘宫。在位十七年,时年三十九。
太子与国师相处多年,虽没有血缘关系,但得他和惟明用心教导,对他十分尊重,仍以旧日之礼相待,也知道他与先帝夫妻情深,不忍放手,只能劝他节哀惜身,不要哀毁过度。
守灵深夜里,板栗虎悄悄溜到迟莲身边,翘着大尾巴绕着他转圈,在他身前温顺地俯卧下来。迟莲摸把它毛茸茸脑袋,轻声问道:“陛下走,不久后也要走,汐风殿下要回家吗?”
金黄大猫扭头看向他,碧绿眼睛像两丸翡翠,仿佛闪烁着泪光:“说好,要陪姐姐辈子。”
将近二十年过去,昔年王府旧人各有归处,留在宫中唯有春至和易大有。易大有和尚恒师兄弟相互扶持,如今仍在御前侍奉。春至终身未嫁,反正承绛帝没有后宫,内廷仆婢也不多,索性给她封个尚宫,派她去当宫女头头。因为她走到哪里都带着只油光水滑大猫,所以被宫女们戏称为“御猫尚宫”,甚至还凭借着板栗虎过人姿色,迅速和太子妃混成养猫搭子,每天都要凑在起玩猫。
金红
迟莲点点头,对他作此回答并不意外,又嘱咐道:“昔年陛下曾与蚺龙订下二十年之约,如今他先走步,此事就只能托付给你。等蚺龙拿回内丹后,便叫它回尧山去专心修炼,不可再擅入凡间。”
板栗虎嘤嘤地呜咽声。
迟莲又揉把它脑袋,回想起当年初识惟明时,还为这小东西闹过别扭。那些闪着光日子恍如隔世,他曾觉得是自己将帝君拉下云端,可是如今看来,又何尝不是他被惟明扯入红尘?天外异客,袖手之人,此生行至尽头,居然也有诸般嘱托与牵挂。
承绛十七年,十月,先帝梓宫入葬于玄陵,紫霄院大国师迟莲亲自扶灵柩入地宫,从此绝迹人间。
玄陵地宫是惟明在世之时就动工修建帝陵,规模中等,仪制从简。因为知道自己死后还得接着轮回,所以惟明对陵墓营建也就没那多讲究,唯在主墓室中央修建方深池,以玉砂填充,中间矗立着汉白玉雕刻莲台,七重棺椁停放其上,犹如沉眠于莲花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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