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偏小皇帝顺势道:“谢爱卿所言极是,这便拟旨……什!
惊呼出声霎那,他眼皮前炸开蓬白光,
鸣鼓声响足个时辰,月蚀依旧不见消退,实是罕见大不祥之兆。
民心悖乱,危在旦夕之间!
诸位大人面色已如金纸般,数九寒天,依旧发身冷汗。沈梁甫行本就是老臣,行走间老态龙钟,哪里经得起这来来回回击鼓叩拜?时间,窃窃私语声四起。
赵株双手发酸,额上汗都沁到眼皮里,转头看杜光显眼。
杜光显长跪道:“陛下,日掌阳,月掌阴。阳为德,阴为刑,想必是执法有失公允,怨气盛并滥及良善,故有此异象。”
“怎回事?外头什动静?”赵株道,“袁鞘青打进来?”
“陛……陛下,外头月蚀,诸位大人素服前来,要请陛下亲自击王鼓,驱逐不祥!”
赵株面色变,急匆匆着履下榻。
钦天监监正杜光显已经亲自捧着王鼓,候在殿外。夜里又有小雪,阴晦异常,石中灯被风吹得扑簌伏窜,诸位大人素服散发,连面目都泛着模糊红光。
月为太阴之精,旦有亏,或有女主干政之忧,或有刑狱失当,臣子擅权之患。赵株尚未立后,后宫空乏,出此异象,必然祸在朝野之间。
廿二日,月食,阴翳斜出,刻之内,蚕食殆尽。
月翳边缘如刀削,裁出圈微不可见银光,仿佛扇斜拉黑云母屏风。
月食从旁始,丞相失令之象也。
解雪时不过入狱数日,不料便招致这般异象!
有襄朝,载诸历法月蚀掌可数,其间血污淋漓,浸润史册,令人翻便骇然色变。
赵株惶急道:“朕早说……唉,这可如何是好!”
沈梁甫忿忿道:“臣亦早有耳闻,刑部颇多悬案不解,怨声载道,大理寺又刑罚酷烈,每每屈打成招,为法不仁,实在是不合教化之道,无怪乎天有异象!”
他为人刚直,早就看不惯谢浚那些喋血手段,三言两语间,便将矛头掉拨到大理寺头上。
谢浚却只是微微笑,道:“陛下,沈大人所言极是,刑罚苛烈,实非正道。臣自请受罚,万望陛下颁诏修刑,大赦天下!”
在场诸人,谁不知道他打什主意?解雪时若是这般轻巧地出狱,又毫不伤筋动骨,同纵虎归山何异?
天子亲自鸣鼓,既为驱邪镇煞,也有罪己自省之意。
赵株提着鼓槌,抬头看。
果然夜浓于墨,洇着阴邪不祥绛紫色。
“请陛下鸣鼓救月!”
——咚,咚,咚!
上次月食,尚在三十年前,不多时便爆出外戚勾结宫娥,缢杀皇子丑事,又有十八路诸侯奇袭武冲关,恶战竟夕,血流漂杵。这场祸乱,险些断送大襄基业。武冲关带,至今能从野兽腹中剖出指甲和毛发,足见流毒之深远。
因此月蚀出,几乎家家闭户,人人自危。
赵株正在飞霜殿中小睡,忽闻得羯鼓声揭天而起,声震王庭,几乎如巨潮排浪般涌到殿外,当下里惊坐起身,额上冷汗涔涔。
殿里点宫灯,隔着层层罗帐纱幔来看,依然颇觉昏暗,几个内侍齐拥过来,服侍他更衣。
他们面色都是雪样惨白,甚至能听到牙齿颤栗时咯咯声,像无数捣臼在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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