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知他尚未来得及进宫禀命,便已被严氏刺客箭射中背心,毙命当场。当时在场禁军,皆被生擒。紧接而来,便是道历数解氏十八宗罪责诏书!居首便是擅权越制,毁弃御贡,有不臣之心。
这道诏书,却是严寰矫诏而成,借着先斩后奏之速,将解氏脉尽数打入诏狱之中,严刑拷问佛舌下落。
——那佛舌早已落入刺客鞲中,哪里拷问得出来?
严寰借势大肆株连,血洗朝野,解氏男子凡生须髯者皆腰斩,终于酿成杏安七年令人人色变佛舌惨案。解雪时负剑探亲,尚未来得及面见慈母,便已身陷囹圄之中,但见父兄残尸相枕藉,血流没胫。
解氏门公卿之骨,竟被践于尘泥之中!
只见佛舌通体青色,舌苔如鳞,颇为妖异。解校尉亲自以手查验,并悬于额上细看,那佛舌直垂到下颌处,其巨硕如此,不由令人疑窦丛生。
严氏家仆手眼伶俐,当即搬出佛典,同他解释。
原来佛祖三十二大人相之,便为广长舌相,取言无虚妄之意。诸佛之舌,无不通体靛青,宽阔肥厚,长可覆面。此舌与寻常人迥异,足见佛法深厚。
解校尉将信将疑,正欲放行,那家仆便面上陪笑,从袖底下暗推过来袋明珠。
谁知这来,却是弄巧成拙。解校尉当即勃然大怒,抬手将锦囊掷在地上,明珠滚满地,都泛着股淡淡靛青色!
佛舌案前,晋陵解氏脉,尚且有珠玉琳琅之称。
解雪时身为幺儿,兼有先天体弱之症,因而自幼寄身佛门,师从灵鹘子修习剑术。
灵鹘子在当世素有剑圣之称,翩然仗剑,形如白鹘,俗家姓名已不可考,据说是向先帝献策不纳,又视当朝权臣如寇仇,怒而隐退,避居佛门清净之地。
解雪时灵心有余,于剑术道点即透,奈何先天不足,终无寸进。
他年幼时便倔强异于常人,握不动铁剑,便折木为剑,对着石壁苦练那些剑招,百遍无所得,便练上千遍、万遍,磨得指掌间淋淋漓漓都是血,犹不知止歇。
解校尉抬手看,只见手甲之上,亦是敷层薄薄铅粉,显然是刚刚从佛舌上沾染来。
其人性如烈火,当即取短匕,格开家仆,在佛舌上重重划,但闻裂帛声响,佛舌迎刃绽开,露出里头酱红色血肉来。
这哪里是什佛舌,分明就是条涂铅粉腌干牛舌。
严寰为投天子所好,强行附会佛法,竟然胆敢瞒天过海,以这般毒物戏侮天子!
此事既已被他撞破,他又怎会慑于严氏之威?
灵鹘子曾断言曰:“此子刚极易折,慧极必伤。”
但他确实因此对这小弟子高看几分。杏安七年,他于机缘巧合间,觅得剂洗髓方,能祛先天胎毒,当即传讯于解雪时——旦夺胎换骨,师徒行便可云游四海,不受尘网挂碍。
谁知祸福无门,杏安七年,亦是解雪时生平劫数所在!
先帝颇好佛法,仅京畿带,便设伽蓝寺百余座,权相严寰为投其所好,于西域诸国大肆搜罗,得毗娄博义天王下额骨及辟支佛舌,盛以七宝琉璃函,乘象辇进京。
解雪时有族兄,时任越骑校尉,为人嫉恶如仇,素来不忿严寰劳民伤财之举,当即寻个由头,在城门处截停象辇,开函验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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