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朕允你诺,也要你立下三重重誓。
——若是行刺不成,尔便以此剑自戕,割毁面目,以刺客之身而死,此为第誓。
——若是侥幸夺权,便入朝堂之中,整饬朝局,荡平残党,为朕立不世之威,此为第二誓。
——至于第三誓……
在先帝座前立下誓言,依旧如雷贯耳,将他困囚至今!
此间是非枉直,终究不过朝局翻云覆雨之争!
严寰日不除,解氏便日不得昭雪。与其苦苦求索,不如为天子重掌天下权。他心中洞若观火,只在伞下默然片刻,便用那双血迹斑斑手在怀中摸索,勉强扯出张残方来。
他十指无力,便低头以齿衔住,递到谢浚手中。
那洗髓方已被血污浸透,残缺不全,只能勉强辨认出半数药材。
得来究竟是良方,还是鸩毒,已然无从考证。至少这方子沾着他伤处热血,落在谢浚掌心时,已有千钧力度。
他因先天不足,年岁又小,因而同女眷道,被囚斗室之中——这却并非严氏开恩,而是要严刑之下,令他攀咬恩师灵鹘子。
他那心悸气喘之疾,便是在那时落下病根。
解雪时心思隐忍,竟是暗暗在牢中锉竹筷为短剑,借着更替食水之机,重创狱卒,逃出狱外。代价同样不菲——他剑术未成,亦在近身擒拿间,被重手法挫伤指骨,十指形同被废。
其时京中遍布严氏鹰犬,竟无他容身之地。
他心念电转间,眼前浮现却是谢浚父子身影。大理寺复核举国悬案,若能得其助力,或能将解氏佛舌案翻成疑案。
如今严氏倒台已逾十载,大仇虽已得报,他却也袭身骂名,期间种种宦海沉浮,年少时那场饮冰餐雪往事,已不足为外人道。
谢浚道:“从前不曾问过你,先帝当初要你应,究竟是什誓?是令你统摄朝堂,死而后已,还是领顾命之职,旦幼主长成,便可还政于君?”
解雪时本是心神不属,如今乍听得应誓二字,竟如大梦初醒般,先帝临终前,令他立第三誓,几乎如滚雷般在耳边炸响。
——朕……朕要你护赵氏血脉,令国祚不绝于此!此为……此为临终之托,朕已为孽子所
没有人能拒绝这样请求。
这剂残方,似乎耗尽他骨血间力量,令他十指处裂伤飞速好转,甚至连从前那些有心无力剑招,都能得诸心而应之于手。他本就天资超绝,只是体格荏弱,如今血脉激荡间,六脉贲张,骨虚而血勇,竟然成为他唯凭恃。
这也令他得以借着谢浚援手,铤而走险,潜入禁宫之中,面见天子。
天子果然苦严氏久矣。
只是身为罪臣之子,哪怕是甘愿成为帝王掌中之剑,也需要付出不菲代价。
那同样是个茫茫雪夜。
谢浚伏案夜读间,心思不属,恰恰在抬头间和他目光交汇。他倚在屋檐下,猫似微弓着身,浑身都是融化雪水,黑发丝丝缕缕黏在腮上,眼里含着深而寒戾气。
谢浚心细如发,哪里会猜不透他眼下窘境?当即从手边抄把伞,探在他头上,令大雪簌簌落在伞面上。
“翻案?”谢浚道,“这本就不是什疑案,你都心知肚明。若是圣人有权柄,何愁世上有冤案?”
他说得足够直白,解雪时如何不懂?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