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欲惊扰解雪时,因而脱靴着袜,轻而无声地往暖阁里去。指腹大小东海明珠,垂坠成帘,被他挽定在手里,面隔着茜纱屏风往里望去。
只见道清癯影子,单手支颐,披层薄被,如曲颈琵琶似地侧卧在美人塌上。鬓发蓬蓬然,浑如乱山堆云,隔着茜纱依旧隐约能窥见段鸦黑色。
他呼吸匀称绵长,显然是喘疾有所好转。这从容惬意模样,也是许久不曾见。
赵椟凝神注视间,突然听得“砰”声响。
是
自那日从地宫出口擒到人后,他就心里恼恨得发狂,因而赵株日子越发难捱,手足带枷,蓬头跣足,只有张面孔还透出些带着文气昳丽来,白中透青,浑如支形销骨立瘦荷。
赵椟看之下,便大皱其眉,忙吩咐人洗刷干净,以免将解雪时又气出个好歹来。
打理妥当后,方才把人往解雪时床头搁,亲手展平他十根瘦长指头,点数给解雪时看。
“,二,三,四……太傅,你可看好,那日取乃是死囚指头,算是留三分情面,如今将人全须全尾地摆在你跟前,你若还顾念这段师徒之谊,就好好调养着,将他留给你解闷,若不然,下次呈上来,恐怕就只有盘血淋淋指头。”
话出口,解雪时哪怕在病中,依然艰难地转过头来,赵椟纵有千般不甘愿,也决不敢在他目光下反悔。好在赵株虽痴傻却温顺,倒也因着这仅有用处在飞霜殿里有容身之地。
赵椟哪能不明白袁鞘青算计?可恨他惯用民心向背之术,竟被袁鞘青还诸己身,以至于吃这个闷亏,甚至连母后名节都平白遭玷污。
这是要斩草除根,举拔除他作为凭恃赵氏血脉!
赵椟虽心性阴骘,极擅隐忍矫饰,这下却被结结实实触及逆麟,只强忍着布置战局,失控之中,连手中木旗都被生生捏成两截。
他心中翻涌不定,除却毒恨之外,还有丝不足为外人道惶恐。袁鞘青好出箭双雕毒计,若是传到解雪时耳中,令他心中起疑,恐怕连最后这点情面都保不住。
不行!必须要瞒着他。
如今他匆匆赶来飞霜殿,不能说没有些忌惮意思。
接驾内侍早就听得车舆声,匆匆迎上来。
“太医来看过?里头那位怎样?”
“回禀皇上,刚服甘蔗酒,酒力发散,小睡下。”
“朕知道,留个手足灵便,服侍朕脱靴,其余不必伺候,在殿外候着。”
他往返踱几步,挥退亲信,面急急乘辇向飞霜殿赶去。
他前些日子步步紧逼,偏偏解雪时是刚极易折性子,自那日在垂拱殿酒醒后,便言不发,闭口绝食,遑论那些进补吊命药羹。赵椟无奈之下,只能撬开他牙关拿羊肠管子硬灌,谁料却适得其反——解雪时本就对他触碰大为反感,当下里伏在床沿,几乎把心肝脾肺都呕出来,浑身如打摆子般,汗出如注。
赵椟节节败退,哪里还敢再行逼*?只是解雪时见他,便面色不虞,大有喘疾反扑之势,已然到连面都见不得地步。
他思前想后,终于听内侍劝,往解雪时跟前提个人。
——正是他那痴痴呆呆好弟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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