亭台楼阁,鬼气森森。
穿过条巷子,忽听得下下敲击声。
那声音空然明湛,带着无边静气,与整座鬼城格格不入。
是慈悲声。
陈微尘循声走去,看见处高台,高台上坐着个白袍和尚,敲着木鱼。除却拿着梵锤敲击右手,和尚身上其余地方皆是动不动,有如泥胎石塑。
游魂接过铜镜,呆望着,喃喃念:“李郎,李郎……”
行泪从她灰白脸颊滑下,带走眼珠中迷茫,现出丝清明来。
“公子,”她看向陈微尘,语气凄怨,“你既知李郎已不在,为亡魂怨鬼,为何要让与这幻象短暂相会?”
“寻百年,终于见李郎面,却是梦幻泡影。你收回镜时,与李郎便再生离死别次——不是更苦更痛?”
“夫人,最苦不过相思,若能与他重逢次,却执念,再苦再痛,也是不怕。”公子眼睫微垂,声音淡淡温柔。
“公子,”那浑浊眼忽然转向陈微尘,口中低喃:“李郎,你见到李郎吗?他久未曾归家。”
陈微尘便回她:“哪位李郎?”
“家李郎,他长得高……”游魂闭眼,声音迷茫:“穿着……黑衣服,还是红衣服……”
“原来是李夫人。”陈微尘道。
游魂欣喜地睁开眼:“是,你认得?以为已经没人认得。”
幽,狰狞诡异。
越往城中,怨气越浓,鬼魂也不再是之前飘忽浊气,过两条长街,到城中百姓曾居住街坊。
衰草枯杨,曾为歌舞场。
有人影动着,执念深重,凝成实体,除却茫然无知眼神、褴褛衣衫、迟钝步伐,与真人无异。
年逾花甲老者,在街角断壁残垣里站立,手悬空,只手不停转。
似乎是听见他脚步声,和尚睁开眼来,缓缓起身:“施主。”
约莫在中年,慈眉善目。
陈微尘有下没下摇着画扇,语气像极凡间纨绔子弟:“和尚,
游魂抽泣声:“最苦不过相思,是,是——奴家谢过公子。”
她朝陈微尘盈盈拜:“公子,火从南边来。”
说罢,身影渐渐淡薄透明,执念已,实体便失,化作缕轻烟逝去,归于青冥高天,再无喜怒哀乐,贪痴嗔妄。
镜花鉴当啷声落地,在地上滚几滚,发出沉闷声响,下下叩在人心上。
陈微尘向前几步,收起铜镜,向南面去。
“李夫人,想问,上阳皇城里最大把火,是从哪里烧起?”
“火,火……”游魂倒退几步,声音嘶哑惊惧地抖着:“火,大火,天要烧起来,好烫,李郎,李郎——”
“夫人,别怕。”公子修长手指抚抚她发丝,声音温和。
那游魂个愣怔。
陈微尘拿出手掌大镜花鉴来,递到她眼前:“李郎在这里。”
似乎这里还是他盛世繁华里摆着馄饨摊,夜里点着暖黄风灯,背后桌凳上客人边说话,边等着碗热气腾腾汤面。
临街房子里传来歌女凄哑唱。
唱是“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。”
道路中央公子执着描金画扇,环佩叮当,夜风刮起衣袂与广袖。
他面前走过个灰白衣服女子,脚步沉重,打盏亮着幽幽磷光灯笼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