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客房,轻绡软帐,烛火通明,案前珊瑚树,壁上明月珠。
正对着墙面上挂幅画,画山水图,题字,与那扇子似是人手笔。
小桃见他目光,便道:“公子琴棋书画皆精,那是他画。”
这俏丽姑娘说罢,略抿抿唇,道:“仙长。”
叶九琊看向她:“何事?”
陈微尘伸出手来,在半空似是犹豫、似是不敢地停停,然后才轻轻落下——落在眼前人如玉似雪容颜上。
他指尖在叶九琊侧脸轻轻划过,带着些微温度,动作与眼中神色般,眷恋温柔极。
“饮鸩止渴,未尝不可。虽心知肚明,可只要骗过自己,便心有慰藉。半年过后,你斩断牵绊,登通天途,得偿所愿,去黄泉路……荒唐得很,可实在是妙。”陈微尘眯眼笑笑,“这半年里,你既允去肖想,也只好从。”
叶九琊把他神情看在眼里,虽不通晓凡间人情世故,却也知道,那轻佻笑之下,尽是芜凉。
——他是抱着必死心在活。
凡世间红尘纷扰,陷入情障,是人之常情,这路来因吃许多苦,是亏欠良多。”
“你这人果真有诺必践,有恩必偿,”陈微尘摇头,对他道,“可你却不知,情债此物,还来还去纠缠不清,只会越还越多,不到双双身死魂消,没有全清之日。”
叶九琊道:“你既不慕钱权,亦不欲修仙,无物可偿还你,只有如此。”
陈微尘握着扇柄,若有所思:“也是。”
他眼中原有郁郁被轻佻盖过,挑挑眉:“可你若不小心与看对眼,坏修为,虽然让得偿心愿,却实在不是好事。”
“家公子是极好人,只是性子古怪些,还要您多担待。”姑娘此时不见与陈微尘说话时赌气之态,语气真切。
“公子心智不全,若是修行上有什妨碍,您……”姑娘时不知该怎措辞。
叶九琊却轻声问:“心智不全?”
“公子从小到大,只会笑,不会哭,不见他真正高兴,也不见他动怒,素日里行事疯疯癫癫。夫人老爷担忧,悄悄请过无数大夫方士,都是无法。夫人觉得仙长肯带公子修行,已是劳烦,故而不好意思再说,若世间能有医治之法——”
“取魂魄不伤性命,天机占算,不可尽信。”叶九琊道。
陈微尘收手,转身离开:“是不伤性命……可若要死,怎样都能死得。”
叶九琊望着他离去背影,眼中波澜不起。
夜深,明月渐高,溪水上笼云样白雾,随水缓缓流动,檐角风铃叮咚。
有脚步声从游廊深处来,小桃提盏灯笼走过来:“仙长,公子说,夜深露重,要带您去歇息。”
叶九琊淡淡道:“不会。”
“可记着那些事情,便是半个焱帝,你焱君若对你有情,你能不动心?”
叶九琊眼中却并没有波澜:“与他相交十余年,只当做师友,并无半分绮念。”
陈微尘斜斜看他眼:“这可是你说。”
似乎是有些不安,他扇柄在雕栏上轻轻叩几下,才道:“叶剑主是真正无情人,就连对焱君执念、对亏欠亦是牵扯,有碍大道,要还清。为情而苦,叶剑主便要还份情,无情可还,只能扮作有情,圆来世间遭心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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