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跟着萧韶,几乎走过大半红尘江山,看他刀下之鬼天多过天,有数万之众,无愧刀身上血气亦日浓过日,某天夜里他睁开眼,看见无愧在夜里兀自发着幽暗红光,触目惊心。
有时,那因果镜子会自己漂浮出来,跟着他们,他也不管,亦不去探究——无论这镜子是什东西,是好是坏,事情已经不能比现在更糟。
那雪白衣服,流云坠地样,落在朱红地毯上,铺开。
他拔下林疏发簪。
流水样青丝便滑落肩头。
萧韶从他颈侧亲下去,向下轻轻舔咬。
林疏抱住他,手指穿入他头发。
林疏怔怔低头,张开五指,看自己浅淡杂乱掌纹。
他师父修仙,故而有点封建迷信,少年时曾带他看手相。
不过师父也知道算命先生们多有花言巧语,威胁那先生只说坏事,不说好事。
那带着副墨镜街头神算道,你命格,犯孤星,多坎坷,多流离,有冤孽,无功德,命不久长,自戕而亡。
师父这下慌,问先生如何解。
陈年旧事,过往云烟,角落里腐败苔藓与朽木,地底最潮湿冰冷泥土,在这样灼热光亮照耀下,忽然化作最轻浮土,阵风吹过来,便散,散到天地间,无处寻觅。
他想起某些从前难以回望往事,形形色色不怀好意目光与笑声,拥挤湿热无处可逃人流,慢慢慢慢,面目竟不再可憎,气味也不再使人作呕。
他从前常想,会有这样场景,是他过错,因他为人无是处,他因此难过,是在为此受罚。
他仿佛看见时光飞逝,人群散去,剩他个人,站在团光芒中。
不是这样。
脸上,怔怔道:“喜欢……”
他看见镜中萧韶微微弯眉眼,极温柔地在笑,像是偿终年夙愿样。
萧韶道:“再说遍。”
林疏:“……喜欢。”
萧韶:“第三遍。”
红烛摇曳,他喘口气,顺着萧韶动作,微微将自己胸脯迎上去。
镜子里,他看见自己腰有个圆润弧度,被萧韶掐在手中。
他闭眼,仿佛陷进场永不会落幕经年大梦。
然而日复日,夜复夜,光阴就这样淌过去,日十二个时辰,不会多刻,不会少分。
转眼,又是月余。
先生神神叨叨,手指天,手指地:“时也,命也……老夫法力有限,有心救人,无力回天,是否有脱胎换骨之机,只能凭你自身造化。”
他正出神,萧韶握住那只手,继而覆住他手心。
就这样在萧韶怀里,在萧韶手中,他终于脱胎换骨,再世为人。
萧韶轻轻咬他耳侧,道:“仙君,你往后再无迷障。”
他拉下林疏身上袍服。
他现在是喜欢这个人。
这个人是值得被喜欢。
谁都没有做错。
他朝着那团光伸出手,回神,发现自己抚触仍是那面光滑铜镜,与镜中自己。
身后胸膛属于萧韶,温热又坚实。
林疏:“喜欢。”
……
这般被强迫着,声声说出来,他心中却忽然有什东西,轰然落下。
或是道尘封数十年大门轰然倒塌,露出门外事物来。
他恍惚置身万道灼热光芒中,几乎被刺伤眼睛,适应过后,想哭,又想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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