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睁开时,玻璃上依旧是如今干净脸。
没有血、没有泪、没有吐在身上口水、也没有撒在身上臭尿。
工作后这几年保养得不错,曾经干瘦粗糙身体好看许多,陈年伤痕早已消除,额头疤也能用发型挡住。
他现在
只能眼睁睁看着,男孩身后,凭空多出几双手。
有用力压着男孩肩膀,有死死攥着男孩头发,侮辱咒骂声四起,有只手按着男孩头颅,狠狠砸向厕所洗手池台面——
“还乱说话不?啊?”
“谁要你喜欢,恶不恶心,死同性恋,怪不得长得跟女生似。”
“亏们还带你玩,现在别人以为们也是,妈!”
餐桌被收拾空,桌面擦得光亮如新,厨房门拉上,隔绝他们二人。
詹子延垂头,餐桌玻璃倒映出他面孔。
是张干净、清俊脸。
他把额发拨到边,静静看着那道旧疤。
十几年,肉还是没长好,凹下去个绿豆大小浅坑。
詹子延也紧紧回握住他手,柔声说:“不样,只是……只是现在不方便说,以后都会告诉你,真。”
听起来很像安抚他权宜之计。
可骆恺南也没辙。
明知詹子延仍在隐瞒,他也只能退让,不想吵架。
“好,可以不探究,但是,子延,你要知道,这和你撒谎隐瞒,是两码事。”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那道疤痕,然后站起来,收拾碗筷和盘子,“等你坦白,别让等太久,否则……”
把他当成恋人,再当作家人,还是因为他给詹子延个家,所以才喜欢他?
「谁给你个家,你就跟谁走吗?」
「嗯……」
中秋那夜,酒后吐真言詹子延,似乎早已给出过答案。
如果那晚他没有出现,詹子延或许会跟孟修走。
……
咚、咚、咚……犹如磕头认罪般撞击声在厕所内回荡,压过低弱泣声与求救。
男孩额头不断撞到台面边缘角上,由苍白转为青紫,然后破皮渗血。
猩红黏稠血液淌下,糊红肿眼睛,落在灰白地砖上,滴,两滴……逐渐混入满地泪水里。
詹子延用力眨眨眼。
当时流多少血,他确实不记得,眼睛都被血糊住,哪里能看清。
但那种粘稠恶心感觉刻在记忆里,想起来,眼睛又开始痒。
他使劲揉揉,视线模糊瞬,玻璃镜面上似乎又浮现出那张鼻青眼肿脸——
瘦小男孩凄惶地看着他,颤抖苍白嘴唇似乎是想向他求救。
可隔着漫长时光,他无能为力。
他停顿住,把后头话咽回去。
否则也会伤心。
这话太软弱,听起来很不成熟、不可靠。
如果詹子延真是因为想要个家、个可依赖人才喜欢他,他就更不能说。
会扣很多分。
他是可以被替代掉吗?被任何个能给詹子延家男人?如果哪天詹子延真正家人回心转意,詹子延对他喜欢和依赖会减少吗?
骆恺南自认向敢说敢做,从不把话憋心里,但这些问题,竟让他怯于开口。
万詹子延露出丝迟疑,他根本不知道该怎办。
他给多少爱,似乎都越不过詹子延设置瓶颈。
数秒之内,愁绪万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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