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吧。”他弯腰拿起放在地上
玉骨伞，“早就该走
。”
他走出山洞，看着已经放晴天空，上面挂着灿烂太阳，整个世界看起来美好极。他俯视着脚下山与水，对符离道，“外面世界，果然比水中美。”
移开遮在头顶伞，蚣蝮莹白如玉手露在阳光之下。
“伞可以还给你。”蚣蝮笑笑，“
造化弄人。
符离以前不明白这轻飘飘四个字含量，到今天终于明白。这四个字太沉重，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蚣蝮伸出苍白手指，轻触最后
幅画上飞在祥云中神龙，石壁冰凉，神龙在蚣蝮手中，点点化为粉末，只留下块凹下去空白。
“蚣蝮大人？”符离看着壁画点点消失，想要劝说几句，却被庄卿拦住。
庄卿对他摇摇头，这段恩怨过往，谁也无法分辨对错，外人更不可插手。
千五百年时光太远,如今住在这里,大多是从外面迁移进来,侥幸活下来后辈，也渐渐地忘记先祖们做过事,立下誓言。
符离举着夜明珠，把这些壁画从头看到尾，最后张图是神龙破水而出,翱翔于九天之上，地上是跪拜人类。或许那时候人类以后，千年以后,人们还记得这头神龙、还会跪拜他。
然而对于人类来说，千五百年实在太长太长,长得可以遗忘所有。
这些壁画丑陋得可笑,毫无美感可言,身体比例不协调，头发身小,完全不讲究视觉,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涂鸦。符离伸手摸下壁画里跪拜人，已经风化石头,便掉落块下来。
“梁天监十五年,五村受水害,幸得神龙相救，五村无人受难。然神龙力竭而死，举村皆悲,遇仙献计，葬神龙于水中，锁其神骨，令其神魂不散。今以此信警示后人，侍神龙不可断之。梁天监十八年立。”
幅幅壁画在蚣蝮手里消失，蚣蝮动作很慢，他仿佛把这些画记在心里，然后再点点毁去。这个时代人类，早已经不需要其他人来拯救，他们自己就可以拯救自己。他又何必再留下这些东西，让不知情人当做段神话故事来解读呢？
还剩下最中间幅。
神龙死去，村民跪拜于神龙四周，掩面痛哭。
蚣蝮盯着这幅画看很久，蜷起手指，把手背在身后。神龙已死，不会再翱翔九天，这幅画留下来，倒是很合适。
他转头看向陪他进洞两个后辈，忽然笑声。在这片刻间，他乌黑长发如雪般莹白，再也见不到怨气冲天模样。
南朝梁国……
梁天监十五年，按时间推算，应该是公元516年，山洞里壁画花三年时间才全部制成，也就是说在壁画完成第二年，这些村民就死于流寇之手。
两三百人生死，没有壮烈，没有情怀，他们死得无声无息，在厚重历史中，甚至没有他们记载。
符离轻声堵着壁画上字，转身看向蚣蝮，心里又堵又难受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。他尚且如此，蚣蝮心情又该何等复杂？
恨这些人类千五百年，到头来才发现，这些人类早因他而死，他自己也在水中遭受漫长禁锢。“他”确实复活，但是却不是化为神龙再度飞天，而是成为从河底爬出来邪修，他为复仇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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