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默心道:‘果然是人老眼不花,可得提神对待。’便笑道:“家父在衙门里领份差事,只闻得有终日里三样声响……”
“是哪三样?”殷老爷从罐中舀碗豆花,点上点香油,搁到沈默面前道。
“戥子声、算盘声、板子声。”沈默笑道:“实在是让人头痛。”
殷老爷呵呵笑道:“看来这当官和做买卖还差不多呢。”说完便觉失言,赶紧补救道:“老朽是说,跟那些做买卖差不多。”
沈默笑道:“确实个道理,都讲究和气生财,都讲究广结善缘。”
铁柱点点头,恍然道:“这叫‘跑和尚跑不庙’!”
“什和尚?什庙?”沈默虚踹他脚道:“未来夫人是和尚?未来岳父是住持吗?”
铁柱挠头嘿嘿直乐。
※※※
把铁柱打发走,沈默也没睡意,洗漱番再次来到院子里,便见殷老爷在屋前打套太极拳。
用罢餐斋饭,丫鬟奉上香茗。沈默注意到,这次却换个不认识上茶。
殷老爷谈性甚浓,接着方才话题,谈起杭州与绍兴两地人文。无论他说到哪里,沈默都能引经据典,分疏出来,更难得是,说法雅而不古,白而不俗,把个殷老爷听得如痴如醉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不知不觉三更天,丫鬟来催好几次,才恋恋不舍与他分开,口中还不住道:“贤侄,明日你接着讲那陆蒙龟。”
沈默笑着答应下来,便在另个丫鬟带领下,去客房歇息。
夜无话,第二日天刚亮,铁柱便拍门把沈默吵醒,进来急吼吼道:“大人,殷小姐八成已经走。”
沈默本来还迷迷瞪瞪,下子睡意全消,光着脚跑到门口,看那青帘小车仍在:“慌什,这不车还在吗?”
殷老爷听着他好像对商贾无甚偏见,便笑着试探道:“把做买卖和令尊起比较,实在是有些失礼。”
沈默摇头笑道:“士农工商,本无贵贱尊卑,只是这世人太俗。”
听这话,殷老爷老怀甚慰,连喝
他静静站在边上等会儿,殷老爷就收招而立,结果丫鬟递上毛巾擦汗汗,朝他笑道:“贤侄起身?昨夜睡得可好?”
两人感情迅速升温,已经以叔侄相称,沈默笑道:“在这十里梅林,暗香浮动,正好入梦。”其实他还含半句‘正好梦见令爱。’当然是万万不能说。
殷老爷伸手延请他进屋用早点,呵呵笑道:“贤侄喜欢这里吗?”
沈默笑道:“此等世外桃源,何人不是心之向往,小侄都想在此筑可蔽风雨小木屋;开几亩可以果腹薄田,几亩药栏花榭,再置办些琴樽炉几,过世伯这样神仙日子,不再理会外面腌臜。”
殷老爷听他如是说,便笑道:“贤侄难道是官场中人,怎会有如此沧桑感慨?”
“昨晚看到后院还有辆油壁车,今早晨起来就不见。”铁柱懊恼道:“早派人盯着就好。”
沈默看看天色,太阳还没出来呢,这早出去干嘛?显然是要躲着自己吗。
‘真够决然啊,连个解释机会都不给。’沈默摇头苦笑道:“那殷老爷呢?”
“还在屋里睡觉呢。”铁柱闷声道。
“那就好。”沈默松口气,小声吩咐道:“盯好,别连老爷子也看不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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