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切准备停当,沈默看向路楷道:“从现在起,你所说每句话,都将作为呈堂证供,进呈皇上御览……请路大人重复下刚才回话,好让陈大人补上。”
路楷嗫喏着不说话。
“你也可以不回答。”沈默看眼陈府台道:“陈大人只需如实记载‘拒绝回答’即可,相信皇上会体谅路大人……”他现在连严世蕃都不惧,还治不个路巡按?
路楷下子满头白毛汗,连连道:“别别……说,说。”便将方才话重复遍,又补充道:“大战确实是没有,但俺答儿子黄台吉,还是时常来骚扰,双方小冲突不断,但因为危害不重,也就没必要往上报,省得有人说们夸大其词,邀功请赏。”
“好份高风亮节!”沈默轻轻鼓掌道:“讲得真好,沈默受益匪浅,做人就要做路大人这样人啊!”说着笑容可掬道:“那……既然危害不重,为什阵亡将士却累创新高呢?”
宣府城天象突变,前刻还是明月如辉,光照大地,此刻却阴云密布,星月无光。
花厅里鸦雀无声,方才皇帝口谕,虽然语气十分戏谑,却如春雷炸响,险些把肚子肥油杨顺震瘫在地,也惊得在座众人面面相觑——他们原本以为,沈默此次前来,是求皇帝圣旨,拯救他老师来,充其量也就是把白莲教事问个清楚。却万万想不到,他竟然身负使命,来跟杨顺算这两年总账!
众人目光偷偷望向崔老,便见他捻着胡子微微摇头,于是都默不作声,看这出戏怎演下去。
真正着急,只有杨顺和路楷,他俩是根绳上蚂蚱,要蹦跶起蹦跶,要蹬腿也起蹬腿。看到杨顺面如土色,已经完全乱方寸,路楷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,他朝沈默拱拱手道:“钦差大人,下官是宣大监察御史,为什对此事无所知?”
沈默看他眼,淡淡道:“你是在质疑皇上吗?”
“这个……说来话长。”路楷擦擦汗道:“减员是存在,但不能都归结于阵亡,有时疫、有病重。还有被白莲教妖人勾引去,总之原因很复杂,容下官仔细查明再行禀报。”心说为今之计,只用先用缓兵之计,把这关过去,然后关门放黄台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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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楷话音刚落,便听花厅外响起急促脚步声,众人目光都望向门口,就见个千户模样军官冲进来,也顾不上礼仪,直接跑到杨顺耳边,低声禀报
“微臣不敢。”路楷紧盯着沈默道:“微臣只是觉着,圣听被*臣蒙蔽。”
斗嘴皮子沈默还没输过,他冷冷笑道:“是不是*臣,只有皇上说算。但现在皇上垂询,你要是觉着不好解释,就跟回北京去,跟皇上当面解释。”
“当然可以解释。”路楷道:“主要原因是俺答汗这两年,改在大青山南、丰州滩住牧,远离宣大边城……离得远,自然劫掠就少,各过个日子,不是更好吗?”他这纯是欺负沈默对九边窍不通,想用些似是而非说法蒙混过关。
沈默不置可否笑笑,扶着椅子缓缓坐下,微微笑,对那个陈府台道:“陈大人,麻烦你做个笔录。”
陈府台不敢违抗,赶紧起身到旁书桌前,三尺走过去给他铺纸、磨墨……其实也是在监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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