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辙身材高而瘦削,不像哥哥那魁伟……苏轼生得健壮结实、英俊挺拔,浑身上都带着勃勃朝气,容易激动,滔滔不绝。苏辙却沉静内敛,喜怒不形于色,闻言淡淡笑道:“还需小心不要跌落马来。”
“哈哈……”苏轼大笑道:“若是没起伏,人生还有甚乐趣。”
“放狗屁!”话音未落,后辆车上,车帘掀开,露出张皱纹深刻,古板严肃面孔:“都已经是当爹人,还如此轻佻,早晚要吃大亏!”
“父亲息怒。”
六月下旬,骄阳高照。宽阔笔直官道上,队人马迤逦而来。这队人马有二十多骑,大都是神色肃穆劲装汉子,清色光着头,穿着黑色武士服,正神色警惕环卫着中间八辆马车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,暗道,八成是护送什王公官眷进京吧。
但马车上,并非坐着什达官贵人……至少目前还不是,而是在眉州老家蛰居二十七个月苏氏门。他们父子三人和两个女儿、两个儿媳妇,居丧期满两月后,便将祖宅托付族人,举家东迁赴京。
这是苏轼兄弟第二次踏上入京道路,与前次前途未卜、风尘仆仆不同,这次有妹夫派来人马全程护卫,自然走得轻松惬意。且他们父子三人,已经是文名大著,兄弟俩更是功名在身,宦途成功几乎已成必然。
马车内苏轼,越近京城,便越是心潮汹涌。中进士已经两年半,自己却直蛰居乡野,虽然这段日子,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活惬意……兄弟二人带着年轻妻子,游遍蜀中山山水水。四川是个极美丽地方,有青山秀水、有佛寺古刹,涉足其间,令人有超然出尘、极乐忘忧之感。
他还不时陪着妻子,回到青神县岳家省亲。王家是个大家庭,岳父王方兄弟三人,除他本人仅有子女外,其余两位都子息繁茂,共有三十名后代。苏轼和王弗,便常与这些堂兄妹们四处游玩,白日以野外宴饮为乐。夜里便坐在茅屋之外,吃着炒蚕豆、喝着黄娇酒,仰望满天星辰吟诗作对。当然这种时候,他都是最引人注目那个。
苏轼那横溢才华,也为他引来段隐秘婚外之情,在王家堂兄妹中,有个最小女孩,唤作二十七娘,后来苏轼为她起名叫做‘润之’,生得柔美无双,极其仰慕他才华。以苏轼敏感,自然察觉到,他也很喜欢这位小姨子……不过两人发挥情、止于礼,并没有逾矩行为。
这次苏家举家离乡,十年之内应该不会再返回,那小小暧昧,也只能淡淡遗憾,永远留在彼此心里……
虽然日子过得快活,但大丈夫学有所成,总是要经世致用,尤其是眼看着同年们建功立业、扬名天下,让直以孟子王者师学为圭臬,希求为国为民、展胸中所学苏轼,心里十分着急。
此刻马车在驿道上奔驰,两旁景色快速向后倒去,苏轼感觉困局车里,视线受阻,便干脆命人把车轿上顶也卸,门帘窗帘也取,以符风餐露宿之意。跑快有时候还站起来,凭轼而立。车风扑面,衣袂飘飘,悲壮踌躇,总怀千古之感……
“故乡飘已远,往意浩无边!子由,辈读书人追求,不正是这般驷马风尘、经营八表快意人生?”苏轼转头望向他弟弟苏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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