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飞卿问他:“很难受?”
傅南生知道他要说什:“知道害死许多人,没有资格抱怨,但那都是做,要杀要剐绝无二话,你故意要来扛这些罪,是多想让悔恨终身?”
陈飞卿道:“并非为你,是为自己。即便你死,知道战事是因而起,却还要承那些名不副实盛名,也会很难受,仍然会请罪。”
傅南生也很不能理解他,道:“你又不是圣人,也不会有人将这样你当做圣人,你为何总要这样?”
陈飞卿反倒朝他笑笑,道:“做人,首先得自己看得起自己,否则再多人看得起又如何?”
照规矩,两人便要戴着枷锁路走去。皇上更是特意吩咐,挑两个最胆大凶恶不怕得罪人差役押解两人,路上照规矩该骂骂该打打,不必客气。
陈飞卿十分感谢皇上。虽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使他心中内疚减轻多少,但至少比还能好吃好喝要过得去些。他无颜面对千万活着或死去人,本就不该再轻松自在地活着。
傅南生力气毕竟要小许多,戴着重重枷锁,连日迎着,bao晒赶路,吃不好睡不好,便有些吃不消。
差役其实也为难,他们只是凶恶又不是傻,傅南生就罢,难道还真得罪陈飞卿?但皇命在身,不敢完全不从,便别别扭扭地催促着快赶路。
陈飞卿叹声气,路拿肩帮傅南生扛着木枷,分去些分量。
想清楚明白。
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不知道多少日,最后,带着傅南生远走高飞。
傅南生路上都很惶惶,想问又不敢问,憋许久才小声地道:“害你。”
陈飞卿问他:“以后还这样吗?”
傅南生摇头。
傅南生默然片刻,小声道:“错。”
陈飞卿笑有些怅然。傅南生认错总是比谁都坦率,却从不改,他也不做指望。
傅南生觉得,这次陈飞卿是真想要惩罚自己,是真不愿意原谅自己,所以用这个法子令人生不如死。
他终于知道陈飞卿真正生气是什样子,十分可怕,想出折磨人法子是这世上最可怕酷刑。
他只好百般地讨好陈飞卿,凑过去
夜里在荒野破庙休息,那俩差役知道些微朦胧内情,便丝毫不怕他俩跑,自顾自在外头烧着火吃东西喝酒聊天。
夜里休息也得戴着枷锁,但好歹能坐在地上,借东西靠靠。
傅南生拱着手抬着陈飞卿肩头木枷,见肩头衣衫都磨破,血渍斑斑,每日都是这样,旧伤不好,新伤不断。
陈飞卿淡淡地道:“休息吧,明日还要早起赶路。”
傅南生低声道:“还不如杀。”
陈飞卿笑笑。
其实不是很相信。
但事已如此,也只能如此。陈飞卿从没想到自己此生会铸下如此大错,他曾回家去向他爹坦诚,多少也希望被他爹打顿,他爹却没打他也没骂他,平生第回如同慈父般地摸摸他头,道:“既然为人,总有为难之处,你自己想好便好。以往苛待你,是因你生下来便万千宠爱,怕他们都惯坏你,还好。”
说等于没说。
皇上丝毫不怕陈飞卿会带着傅南生跑,原先是打算让他俩自己去流放地方,但权衡番还是没有这样做,令人照规矩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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