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琪保持着姿势在河滩上躺好阵儿,他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昏迷,耳朵里声音很拥挤,八年前与八年后交织成张网,他被笼在里面,八年前陷进泥里,八年后泡在水里。
哗啦啦河涛声由远及近,重新灌回耳朵里,宋琪睁眼看着半空中大桥上车来车往,从胸腔里又深又缓地呼出口气,动动发麻胳膊欠身坐起来。
膝盖和胳膊都擦烂,翻出鲜红肉,手臂上三个关节是重灾区,外套擦烂得很规整,侧面整排破皮红杠。
转下,骨头应该没事,只有肌肉被撕拉扯拽着,每根神经都跳跳地发着烫。
摩托横躺着摔在几米外地上,还在“突突”轰着,宋琪用点儿力气才把它扶起来,车尾巴侧翼护杆磕断,油箱侧面也被刮得花里胡哨。
他死。
来不及。
节哀。
再去看他眼吧。
你不配。
哥!
又不是拿掉,又没……
饿,哥。
车身颠,摩托前轮从河滩石块上碾过,剐蹭着倾斜下去。
“砰!”声,宋琪意识在失衡状态下被拉回来,他放松油门,被甩出去同时提提胳膊,上臂代替脑袋撞在杂草丛生河滩上。
宋哥,今天吃什。
哥,晚上吃什。
今天吃啥啊哥!
觉得都饿瘦。
你没发现宋哥是个节都过,尤其过年前后,仪式感满满。
没有声音。
明明用最大力气,却
“操丨你妈!长不长眼!赶着送命去啊!”
身后有人在喊。
宋琪没回头,他不知道自己闯几个红灯,可能有三个,可能四个,他没记。
他连路都没记,只是往前开,往有路地方开,往能开地方开。
骂人者尾音淹没在呼啸风和此起彼伏喇叭里,所有声音混杂在起,被摩托发动机巨大轰鸣倾轧而过,像被斩断波浪样追着他。
宋琪蹲下来久久地看着车,再低头看着自己这身鬣狗啃过似痕迹,莫名有点儿想笑。
这回真是稀巴烂啊。
股由心底扩散开倦怠与脱力,顺着满身经络骨骼,发着麻地席卷到他每根手指尖。
手机直在震动,他掏出来关机,从胸口兜里摸出烟来点上叼着。
河滩上有风,宋琪耐心地点三次,点完后闷口,扬手用力地把烟盒跟手机甩进河堤里。
因,因为下午,宋哥骂,骂,骂……
他说他想攒钱租个大点儿房子,把你和你妈都接过去照顾,他说这是他最开心个年,他终于有家。
二,二碗他,不,不,不,不行……
只是觉得你不配。
……
撞得有点儿狠,宋琪觉出点儿天旋地转意思。
哥。
琪琪。
宋哥。
宋琪。
什时候去买猪蹄啊哥!
你还吃宋哥,不吃就给你打扫。
哥。
宋哥!
开摩托回去啊哥?
不知道开多久,嘈杂波浪彻底斩断,宋琪听见真正波声。
他看见大桥,看见夜晚河滩上张牙舞爪拱起水浪。
“你看他瘦得跟面条似,可不就是面条。”
二碗拧着身子扭两下,假装自己是根柔软面条。
宋琪手腕抖,车速缓缓降下来,想听清耳朵边响起声音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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