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当时自己吓成这样。
宋琪看着屁滚尿流跑到租房门口自己,看着自己浑身发僵地从窗户缝里瞪着眼往屋里看,被屋里炸开尖叫吓得屁股跌在地上,茫然地大口喘气,没忍住笑笑。
怂包,赶紧起来。
你就是摊上这个娘,后面还有十年要熬呢。
少年宋琪于是开始野蛮生长。
他朝江尧伸手,像拉过个巨大枕头,把下巴搁在江尧乱糟糟发顶,感受他脉搏与气息。
活。
“困,”宋琪阖上眼睛说,“陪睡会儿吧。”
宋琪这觉睡得很漫长。
在梦里都能感觉到漫长漫长。
后来宋琪妈不清醒,对宋琪说“在”人就成纵康。
再后来他就成那个需要说“在”人,对小梁,对三磕巴,对面条,对二碗。
“宋琪,在这儿呢。”
江尧看着他。
“就在这儿。”
在吵架。
宋琪跟眼前江尧对视着,不知道是不是又累又困晕头,思绪飘到日光充沛阳台楼下。
不是值得紧张那种吵,吵架、撕扯、哀嚎和辱骂,是某些人群赖以生存沟通与娱乐方式,宋琪从小听到大,只用耳朵就能分辨出来每种争吵本质是什。
楼下是两个女人在吵架,互相咒骂对方家老少生殖器,尖锐急促又漫不经心,吵架原因估计是你家晒衣服滴水在家晒被子上,或者你家水管漏水漏到家厕所天花板上,很无聊,谁也不会说服谁,很快就会偃旗息鼓,互相在心里为对方记上笔,等待着下次战况升级导丨火索。
宋琪妈还清醒时候很会吵架,她有着破楼上下妇人里最娟秀脸和最泼辣嘴,宋琪印象中最全最标新立异脏话,全是从他妈嘴里听来,骂宋显国,或者推开窗跟人对骂。
宋琪溜溜达达地跟着他,少年宋琪炒菜,他从锅里捏菜吃,被咸得眼都睁不开,趁着少年宋琪跑去水龙头底下咣咣喝水,
他不记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“回马灯”说法,说人在将死时候会看到自己生快速掠过光影。
眼下梦里状况不知该不该说成回马灯,他确实看到自己从小到大生活轨迹,但点儿都不快。
还很慢,重温般慢。
像在看段食之无味胶片老电影,还是褪色那种。
他在这场漫长梦里不是参与者,也难得不是上帝视角,他是自己背后灵,跟着梦里、曾经自己,看着他跌跌撞撞东奔西跑,泥猴样滚过最无忧无虑小孩儿时光,开始面对亲妈第次发疯。
“咔。”墙上挂钟发出整点提示音。
宋琪思绪飘回来,看着眼前江尧,有什说不上来东西在心头浑浑噩噩地松懈下来。
啊。
他在心里答应声。
看见你。
“妈!”有时候宋琪从街上野完回来,见他妈又在跟人吵架,心情好时候会在旁边嗦着冰棍儿听耳朵,心情不好时候就拧着眉毛喊声。
“哎,妈在这儿呢!”宋琪妈抱着晒完衣服搪瓷脸盆答应着,利索地休战,转身迎着夕阳光冲宋琪笑,“儿子回来。”
类似画面发生过很多次,不知道为什只有这幕印象特别清晰。
大概因为她妈在笑。
笑得特别……像个正常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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