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铿失魂落魄地回府上,孙刺史早已歇下,却被孙铿拍门叫醒。
“爹,今夜听个不得事。”孙铿袍子未换,靴下沾雪在厅中化满地水。
孙刺史怒斥道:“孽畜又去眠花宿柳!迟早会被你……”
孙铿讥刺道:“既是这说,多也不提,有人祸事临门尚不自知,简直愚蠢至
孙岩叹口气。
张慕恍若置身梦境,颀长手指拈着那小倌下巴。
希声仰起脸等候,锋利薄唇抿着,与李庆成如出辙。
张慕轻轻卡着他脖颈,正低头想吻,却又定住动作,改而以指头解开希声遮眼布。希声眼睛水灵,眉毛犹若长河里粼水沙。
不是那双锋芒毕露眼,也不是柳叶般笑起来会弯眉。
张慕侧着头,安静听着,希声薄唇微颤,边唱边发着抖,白皙脸庞上,眉眼间蒙着块黑布,带着孤苦无依茫然。
恍惚间与多年前,龙央殿中挨板子挨到半,抬头望向院内李庆成重合在处。
又似是那天离开葭城,策马独自逃出西川官道岔路,在雨水里被淋得发抖,躺在路中央,嘴唇颤动,双眼片空洞,望向灰白天空孤独太子。
眨眼,悠然岁月在歌里掠过去。
再眨眼时光阴荏苒,张慕说不清前头等着是什,有时他甚至想伸出手,拉着走在前头李庆成手,让他转身,不再朝他龙椅,朝他京师走。
岩笑吟吟道:“都叫什名字?”
抱琴那小倌怯怯道:“沭华。”
另名小倌缓缓跪下来,沭华低声道:“他叫希声,平日里不爱说话,是个瞎子,楼里姐姐们都唤他木头。”
孙岩噗声笑出来,朝外间道:“这派什人,换个换个……”
张慕道:“他不是瞎子。”
张慕轻轻地把他扶稳,让他坐到旁,摇头道:“醉。”继而长出口气,手按膝起身。
孙岩道:“慕哥?”
张慕摆手,出厢房,回手带上门,缓缓朝梯下走,秋娘正与数人谈笑,见张慕衣冠齐整地下来,俱是纷纷躬身。
张慕在女人们目光注视下走出满堂春,孤独高大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。
三更,刺史府。
宁愿安安静静,抱着怀里人,在路边坐下,编个草蚱蜢,摘朵花,小声说说话,坐辈子。
希声唱完,沭华把他引到张慕身边,希声脸色发白,轻轻倚在张慕怀里。
“过来。”孙岩不禁也动心,朝沭华招手道。
沭华依偎在孙岩身侧,孙岩抬袖轻拭他额头,小声道:“怎有处乌青?”
沭华怔怔看着张慕与他怀中希声,低声道:“被客人打。”
希声点点头,沭华双眼明亮,带着欣然笑意,手抚上琴,问道:“官人为何这说?”
张慕:“自走进来至坐下,动作与瞎子不同。”
孙岩看出点门道来,笑问道:“为何乔装成瞎子?”
沭华以手拨弦,悠然道:“人心难测,唯独装聋作哑人才活得自在,希声他得留着耳朵听琴,留着嗓子给官人唱曲儿,不能装聋作哑,只得装瞎,这世上许多事情……看不见才是最清静……”说毕声音渐低下来,手指轻轻拧,悦耳琴声奏响。
是时只闻希声唱道:“冤家,冤家,池秋水冬来化雪,雪里融着你,泥里融着他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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