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效默不作声地听着。
许凌云眼中蕴着泪,缓缓道:“陛下仁德,在朝这些年未曾用过重刑,凌云想,陛下或许不知诛九族是诛哪些人。”
“九族是:父族四,姑母出嫁族,及姑母之子,出嫁姐妹和外甥,以及出嫁女儿与外孙。”
“母族三,先父外祖父,姨母,娘舅家及所有后代。”
“妻族二,凌云娘亲,以及凌云外祖父。”
唐思又说:“既是钱财无忧。为何又不把祖宅买回来?扶峰先生告老,也住个宽敞些宅子。”
许凌云笑答道:“横竖就三个人,住这个地方够。纵是富可敌国,夜里也只能睡张床,死后也只能葬那巴掌大地方,不是?”
唐思莞尔摇头,显是不赞成许凌云所说。
李效踱圈,回来坐下:“自古子承父业,你父冤情既得昭雪,如今你卸官归乡,总该重振家业才是,何以终日无所事事,躲在这方寸大小地方?”
重振家业,谈何容易,许凌云忍不住笑起来。
儿后开口笑道:“这琉璃盏不错。”
许凌云笑道:“当年东海那边送来瀛洲货,先父留几件下来,就剩这些。”
李效起身,负手在厅内四处踱步,看看,见厅堂光线阴暗,摆设简陋却擦得尘不染,随口道:“朝廷没将你许家钱财还你?”
许凌云莞尔道:“能留下臣条性命便已知足,怎敢奢望其他?”
那话虽轻,听在唐思与李效耳中却不亚于发炸雷,李效这才想起,当年许家并不仅仅被抄家,更是被灭族。
“这些人在前朝册子上,只有四个字‘抄家灭族’便轻轻带过。”许凌云说:“但在凌云记忆里,这四个字中有许多人命,许多无奈。当时扶峰先生到法场来,以前朝免死金牌换走凌云性命,后来陛下登基后,才给臣家翻案。”
“臣惶恐不胜,仰仗天威,唯念头便是报答陛下。扶峰先生上朝为官,将托在江州,凌云那年十二,以十间朝
李效蹙眉道:“笑什?”
许凌云眼中带着笑意,认真道:“陛下。”
唐思知道许凌云有话要说,遂起身走到院外,厅中唯剩李效与许凌云。
“陛下走那年,咱们都才两岁。”许凌云像在给李效讲故事,声音轻而舒缓:“隔两年,在五岁那年,许家便被抄家,父亲,叔、伯、庶出兄弟,外公,舅舅,许家男丁共计两百四十七人,全被杀头。”
“亲娘,姨娘,姑母,母姨家,表姐妹,堂姐妹充作教坊司;娘不堪凌辱悬梁自尽,女亲们死死,散散,据说还有被卖去海外瀛洲。”
这话若是由旁人说出来,定是刻薄挖苦无余,然而于许凌云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,反而带着别样味道。
这世上,究竟是谁赦谁罪?李效不禁心想。
唐思又道:“凌云这些日子都在做什?扶峰先生两袖清风,只怕没有多少积财,能寻见活计做不?”
许凌云笑道:“蒙天子隆恩,还乡时皇后亲赐二千两银。够凌云活辈子。唐将军心意,凌云感激不胜。”
唐思这才放心点头,同朝为官时,鹰奴与御林军俱是虞帝亲兵,彼此间有种特别亲近感。许凌云为人随和谦礼,又不与文官们相熟,是以二人更显得亲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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