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凌云,还记得你父亲?”李效开口道:“孤先前不知,对你呼来喝去。现想起来,实是有负于你。”
许凌云睫毛在灯影下动动,轻轻地答道:“鹰奴就是给陛下呼来喝去,陛下怎能这说?”
李效笑笑,许凌云道:“都忘,个五岁小孩,能有多少记忆?”
李效想也是,自己小时候性格都模糊,许凌云又说:“连他们面容都记不清楚。”
李效叹口气,道:“孤小时候也过得不甚快活。母后对孤执导甚严,稍懈怠便要打板子,自孤记事开始,她鲜有和颜悦色时候……就夸奖过孤次。”
许凌云忙道:“不不,陛下先请。”
李效坐在榻上宽衣解带,许凌云单膝跪着伺候,依稀又回到昔时君臣时光。
“孤想找个人,说说心里话。”李效看着窗外断线银珠般雨:“这许多年里,孤就没当过自己。”
许凌云跪着给李效脱靴,抬头看他眼,随口道:“坐上那位置,还是别说太多好。”
李效忽地笑笑,带着点感伤,除去太后,这世上便只有许凌云会用这种满不在乎语气与他说话。
着先帝爷来江州接太后。”许凌云喃喃道:“怎不见他过来?”
唐思答:“回报巩繁壬去,那老家伙对太后最是忠心,特被指着跟来,陛下临时起意在你这里留宿,少不得回京又被顿说。”
许凌云笑起来,持杯敬唐思,二人酒足饭饱后,唐思自去调防,分派守夜巡逻御林军,便回江州府去睡下。
许凌云则在东厢忙碌良久,收拾出整洁床铺,又在角落里笼上炭盆以驱湿气。
扶峰已去歇下,偶闻咳嗽声,喜公公来过又被李效不由分说打发走。
许凌云道:“陛下是与王爷们同念书?”
“不。”李效茫然摇摇头:“孤是自己个人,跟着大学士念书。”
许凌云轻轻地嗯声,李效缓缓道:“那时想起,你若能早些进宫,当个陪读,与孤同长大,或许多个玩伴,人生便有趣得多。”
许凌云知道李效自幼生长于深宫,太后以狠厉手段斗倒韩皇后,毒杀太子,将李效扶上位去,众皇子定是对这母子畏若蛇蝎,行明哲保身之道,绕路而行
“真想效仿成祖,肆意妄为番。”李效道。
许凌云淡淡答:“陛下又不是他,怎知他心底所想呢?依说,成祖坐上那位置,也过得不甚快活,古往今来,君王都是如此,约束太多。”
“睡罢。”李效身着单衣短裤,贴身背心小褂外露出手臂健美,肌肤是漂亮小麦色:“你睡里头,陪孤聊聊天。”
许凌云叹口气,也不再坚持,看着李效,解去侍卫袍,上榻躺下。
君臣同榻而眠,耳中传来长夜中淅淅沥沥雨声,仿佛能透过这声响想象到寒江上千万道涟漪,湿漉漉青石板砖长街,以及被雨水洗得通透瓦檐。
许凌云在屋中收拾,李效坐在屋檐下看雨,廊下水流汨汨而过,汇入池中,竹筒敲在满地芳草与竹林环绕青苔岩上,发出咚声轻响。
“陛下请就寝。”许凌云收拾东西出来。
“你睡何处?”李效淡淡道。
许凌云说:“草民去住对面柴房。”
李效道:“孤与你同榻罢,今夜有些事想问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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