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不知道,”汁琮冷冷道,“她今日才说,那孩子长得像姜晴。”
“哪怕都知道
卫卓没有说话,汁琮说:“也是忽然有这念头。”
卫卓沉默片刻,没有正面回答汁琮问题,说:“姜晴生产那天,是林胡大萨满亲自接生。”
“是个男孩,”汁琮说,“知道,他叫‘汁炆’。”
卫卓点头道:“尸体您是亲自看过。”
汁琮沉声道:“当初你是在殿外等着,按理说,不可能有人出入。”
“都退下罢。”汁琮很少深夜召见大臣。
卫卓入殿,他容貌比汁琮更苍老,当年也是他,在汁琅死后,带领兵员,坚定地站在他这边,拥立他为新王。
当然,这也是时局必然,毕竟汁琅死,再没有雍王人选。
他忠心,汁琮素来不怀疑,毕竟卫卓是他还在当王子时,便已跟随在侧、鞍前马后老功臣。
玉璧关之夜,他安排个天衣无缝陷阱,只要指认姜恒是太子灵派来刺客,顺手刺死他,那不管他身份是真是假,耿曙如何抱尸痛哭,切都将成为定局。既除掉这心头大患,又嫁祸给太子灵,顺势还可朝郑国开战,乃是举三得之计。
月上中天,中承殿内。
汁琮换下武袍,看着镜中自己,四十岁后,他便不再算年纪,在油灯昏暗灯光下看,他已两鬓染霜,脱掉国君之服,容貌失去衣装衬托,更显苍老。
儿子天天长大,父亲便天天地衰老下去,等待那个日子终将到来。
有时他看着镜子,总觉得自己像是看着另个人,那位大他岁兄长,他就像个幽灵,时时徘徊在雍宫中,时而让他半夜从噩梦里惊醒过来。
他觉得自己也许需要认真考虑,纳个妃,有个枕边人总是好,就像太后所说,有人照料。
卫卓说:“殿内共就四个人,姜晴、大萨满索伦及其弟子乌洛侯煌,乌洛侯煌那年只有七岁。”
“三个人。”汁琮说。
“还有那孩子。”卫卓答道。
汁琮说:“乌洛侯煌还活着。”
卫卓想很久,说:“确实有点像,太后知道?”
但他偏偏没想到,姜恒确实是来刺杀自己,事态随着姜恒那剑,彻底脱离掌控,朝着无法收拾局面飞奔而去。
现在,他又碰上自己最为恐惧事,今天在琉华殿上,他忽然发现姜恒为什长得点也不像耿渊?
不仅不像耿渊,还像他最害怕另个人。
“王陛下。”卫卓说。
“你觉得他像?”汁琮声音里发着抖,这是他许多年来,第次这害怕。
可这些年里,他甚至连对妃子兴趣都欠奉,唯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活着,就只有掠夺与征战。令天下人战栗跪伏在他脚下,句话,便能让人活,或是让人死。
让人改换曾经坚信,转而赞叹他英明,把个人,变成另个人,犹如捏泥偶,带给他神祇般快感。哪怕神明,亦不外如是。
雍国国土,连绵千里崇山峻岭,望无际平原大地,连同其上生活男女老少、飞禽走兽,都是他,凭他意志而活着,被他意志约束。
如今姜恒为他带来金玺,他即将是神州大地天子。
“王陛下,卫大人来。”侍女低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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