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那瞎子杀掉宫里四国大人物,这消息才让全安阳、乃至全天下震动。所有人也因此知道瞎子名字——耿渊。
姜恒说:“小时候听你说那会儿,常常不明白。”
“不明白什?”耿曙与姜恒十指相扣,走到街道尽头,沿着青石板石阶,上得第二层山上去。
“不明白爹死以后,”姜恒说,“她为什不带着你,活下去。”
耿曙点点头,说:“曾经也恨过她,她就这抛下孤零零个人活着,太残忍。”
“小时候爹来看时,”耿曙说,“就会给买这家糖吃,兴许因为他也是瞎子,瞎子知道瞎子不容易,特别照顾他生意。”
姜恒说:“这是个很好地方。”
“是。”耿曙点点头,“六岁开始,每三天,会拿着个木盘,拴绳子,挂在脖子上,穿过集市去卖。”
当年聂七带着耿曙,在安阳住下来,耿渊入宫,成为王子毕颉琴师。聂七自食其力,在家里制灯芯,每隔三天,耿曙就要到集市上去沿街卖灯芯,被人讨价还价,但耿曙律不回答,爱买买,不买滚,因为那是他母亲血汗钱。
最后换回有限钱,再上交给聂七,聂七便为耿曙做衣服,买米面吃用。
耿曙没有叫任何人,只是拉着姜恒手,站在街头安安静静地看着。
“这条街变小。”最后,耿曙朝姜恒说。
姜恒笑道:“因为那时你个头小。”
耿曙点点头,也许如此。
场大战后,城中最先开张,乃是祭祀亡魂礼器店,丧事实在太多,许多百姓家里都有死去士兵,有人正在街边祭酒,朝着苍白天空跪拜、痛哭。
姜恒说:“但后来懂。”
他不仅明白母亲,也明白聂七选择,明白这个世界上所有生随死殉,明白她为什扔下耿曙。
明白母亲为什在离开时那天,说“娘本想剑带你去”。
姜恒想到那场面,就觉得很有趣,六岁耿曙持个方木盘,走过集市模样,就像只被套着鞍绳小马驹,那模样是他从未见过。
“你叫卖吗?”姜恒问。
“脸皮薄,”耿曙答道,“难为情,从不叫卖。但娘用最好棉,制出来灯芯,烧得最久,连王宫人都买她灯芯。只是他们不知道,最后她在灯芯里掺毒,王宫买去后,那天烧起来,片漆黑,所有人都瞎。”
她灯芯远近闻名,集上人都叫她“灯芯娘”。但她很少露面,只因对外身份是带着儿子寡妇,孤儿寡母,相依为命过活。
街坊都知道,有个瞎子琴师,会每隔十天来看这对母子,便有人闲着猜测,那孩子是个逃生子,灯芯娘看上宫里琴师。
姜恒买点吃,耿曙穿着黑色滚金沿雍国武服,不少摊主见他,便收摊进去,不做他生意。
“有你喜欢姑娘?”姜恒朝耿曙说。
耿曙在家摊前朝里看,说:“他们家小妹妹已经嫁人,不喜欢,五岁那年认得。”
姜恒看见个神情木然女孩,正在守摊,手里拿着块来自士兵染血木牌。
两人都没有与她打招呼,耿曙别过头,穿过集市,在家卖糖瞎子摊前买点桃花糖,喂块给姜恒吃,余下,小心地包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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