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岭不无警惕地打量那汉族少年,对方比自己大些许,却副老成模样,身衣着华贵,领子上绣着金乌,右衽上别着枚青金石系扣,浓眉如墨,唇红齿白,像个贵族。
“你……怎知道?”段岭问。
贵族少年朝段岭小声说:“哥受人所托,让照看着你几分,莫听任你让人欺侮去。”
段岭又问:“你哥是谁?”
贵族少年不答,远远地朝昨日与段岭打架那少年指,说:“他是布儿赤金家,他爹也得给韩府当狗,他再寻你麻烦,你就到那人跟前去告状。”
段岭既未做噩梦也不曾在汝南醒来,已将昨夜愁绪抛到脑后,想起郎俊侠叮嘱,匆匆忙忙起身洗漱,加入孩童们晨读课中。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
“金生丽水,玉出昆冈……”
“治本于农,务兹稼穑……”
段岭坐到最后个位置上,跟着孩童们摇头晃脑,努力跟上口型,却懵懵懂懂,对自己所朗诵内容无所知,幸而从前在私塾外偷听过,又觉朗朗上口,不出片刻,逐想起,便渐渐跟上节奏。
眉眼,身材笔直修长,站在门口,罩上面罩,双目清澈明亮,注视丁芝。
他握着剑拇指轻轻前推,剑刃闪烁着寒光。
“南方传来消息,陈国皇帝削李渐鸿兵权。”丁芝说:“武独带着十八名影队刺客连夜北上,想必是去追踪李渐鸿下落,想你既不跟着李渐鸿,竟路上保护这个孩子……”
郎俊侠缓慢地抬起左手,丁芝便收住话。
“这事还有谁知道?”郎俊侠从面罩下发出声音,连剑带鞘按在丁芝脖颈上,锋锐剑刃正抵着丁芝咽喉。
说话间贵族少年又指不远处,另个被簇拥着半大孩童,所指之人胖乎乎,慈眉善目,长得甚是喜庆,貌不惊人,周围却有不少孩子跟着。
“你就说韩公子。
晨读毕,先生又发下图文并茂黄纸,开始识字,段岭入学入得晚,面前是厚厚摞,认起字来极其吃力,认小半,不禁走神,心想昨日与自己打架那少年不知在何处。
名堂乃是辽国南征后投诚汉人所建。分蒙馆、墨房与书文阁三处,刚入学小孩先进蒙馆识字,认得全,考校过,便可晋级到墨房读深点经文,书文馆则教授辽文与汉文、西羌文,做文章,习练六艺。
待得书文堂亦无可学时,便当离开名堂,进南枢密院下设辟雍馆读五经,应考举仕。
名堂内学生进度参差不齐,昨日见到少年在墨房内读书,段岭唯独在午饭时见到昨日那少年。少年脚踩在条凳上,身周无人敢坐,捧着个铁碗吃饭,瞪着段岭。
另名汉人少年坐过来,朝段岭说,“你叫段岭,是不是?”
“只有知道。”丁芝眉头轻轻扬,抬起头,注视郎俊侠:“你现在若动手,便可永远保住这个秘密。”
郎俊侠沉吟片刻,似在思索,而后手中剑并未再出分,撤手,从丁芝身旁过去,侧头看她眼。
“当心武独。”丁芝低声说。
郎俊侠再不回话,到得后院,翻身上马,斗篷飞扬,疾驰而去。
段岭再睁眼时,已是天明,钟声“当当当”敲响,声比声急促,外头有仆役站着说:“段少爷,晨读到,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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