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,好冷,要死……
段岭昏昏沉沉地想着,怀中那婴儿哭声也逐渐低下去,不知是哭累还是死,段岭轻轻地拍拍他,那婴儿仿佛感觉到希望,又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,嚎啕番。
药堂门开。
“哟,这啥事儿?”药堂掌柜说,“进来吧。”
段岭哆嗦着爬进去,那刻,他又活过来,他在烧药炉子旁足足缩宿,药堂里头伙计则辞职回家去,掌柜亲自配药,切药材,熬丹,化狗皮膏,涂帖,预备分送给城里大户人家治各路富贵病。段岭饿得两眼发黑,深夜时,掌柜打二两酒,自斟自饮,扔给
“卖身吗?”有人问他。
“不卖身。”段岭哆嗦着答道。
几个地痞只觉好笑,拍拍他嘴,让他张口,检查他牙齿是否整齐,让他走几步,段岭刚迈开步,接着他们又去看蟋蟀。
他犹豫是否要将匕首当,又或是拿着匕首,顶在别人后背上,抢点钱,哪怕是抓住摊子上钱就跑,说不定也能缓得燃眉之急。这天下所有土地,所有钱,按道理说都是他,但他始终没有这做。
“没有偷钱!没有偷夫人钱!”
直到落雁城下时,段岭实在走不动。
再这走下去,他只会在路上冷死。
北方全境入冬,段岭不得不进落雁城去避寒。
第场大雪毫无预兆地降临,雪纷纷扬扬,温柔地覆盖大地,夜间全城雕栏玉砌,破庙里、街头巷尾,都是战乱中流民,所幸段岭挤到破庙中个位置,靠着半堵漏风墙,保住条小命。
曾经熟悉感觉再次袭来,饥饿、寒冷、伤痛,孩提时至为深刻记忆正在不停地啃噬着他灵魂。饥饿像头贪婪狼,咬着他五脏六腑,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揪成团;寒冷则像双刺骨手,不停地抚摸着他只有层粗布裹着身体;伤痛犹若针刺般,从全身各处袭来。重重折磨令他整个人都在痉挛。
那句话直在他脑海里回响,及至日暮时,不知何处喧哗起来,有人喊道:“烤火去啊!”
市集收摊,段岭便跟着人跑,巷子里头有房子烧起来,不少人围在外头烤火,段岭听见里头有婴儿啼哭声,忙抓起把雪,包在褡裢里,捂在脸上,冲进去。
“谁孩子?!”段岭着急地问。
没有人回答,段岭四处问,也没有人要。
他从火场里头救出个婴儿,没人要,这是什道理?官兵来,拿这儿没办法,看着它烧,段岭只好抱着那婴儿,脸麻木地坐在药堂门口。
他抱着自己,缩成团,哆嗦着从墙上个小洞口朝外望,看着城里温暖灯光与纷纷扬扬大雪,它下在每个地方,覆盖活着人也覆盖死去人,绵延千里横亘万年。
在他背后,则是庙宇里陈旧而脱漆,慈祥菩萨掐着拈花指,俯览面前悲伤而寒冷灵魂。
这夜,落雁城中冻死千四百多人。
翌日段岭踉跄起来,往庙外走时,这暂时栖身地里已有将近半人停下呼吸。
他必须马上去市集上找份糊口活儿,否则再过夜,自己也将死在这里。市集上人来人往,大家都裹着袄子,段岭站在雪地里,以恳求眼神望向每个打量他人,冻得无法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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