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想想清楚。”武独最后说,“人生在世,总要死,好死不如赖活着。”
武独起身,回入房间,关上门,熄灯,月夜下,段岭孤零零地躺着,这时候鼻子才抽抽,眼泪如同开闸般地涌出来。这是他这辈子最无助最悲伤时候,他挣扎着爬回房里去,用垫在地上袍子捂着脸,把脸深埋在膝前,呜呜地哭着。
他还记得那时候父亲送他上学堂,站在窗口看他,舍不得走,自己催他快点走,免得被同窗笑话和议论。
他带兵出征前夜,他们最后分别时,父亲还说:“你说,你不恨,你原谅。”
那时段岭还不答应,要与他击掌发誓,其实他又怎会恨他?还在很小很小时候,就期盼着他来,并执着地相信,他总有天会来,他们会相依为命,就像李渐鸿跋山涉水,历尽磨难也要找到他样,他始终在等着自己迟到父亲。然而他仅仅陪伴自己如此短暂光阴,连声告别也不曾有过,便匆匆而去。
“你以为爹不在吗?”
李渐鸿温和地注视着他,说:“儿,爹直陪着你。”
许多不相干念头涌进段岭脑海,也许是巧合,也许是天意使然,他竟是直到这时,才得知父亲逝世消息。
这消息来得太突然,瞬间便击垮他。
但这消息也来得恰到好处,没有令他死在鲜卑山悬崖下、落雁城风雪里、岷江湍流中,而是在这样个陌生人面前,在这样个月夜,得知此事。
”
“每个人生之中,都有自己要去完成事,有人为打仗而生,有人为当皇帝而生……”
“是爹欠你,这辈子不会再有人来替你位置。”
“人生苦短,活在这世上,便不得不去面对许多惨烈与残酷之事。”
“你长大。”
人生苦短——他终于明白这四个字。
门突然被打开,武独提着灯朝他脸上照,段岭满脸泪水,抬头看,武独实在是无可奈何,脸烦躁,撬开他嘴,把碗药给他灌下去。
段岭喝完那药后,睡意袭来,侧身躺下,意识里片混沌,想必是安神汤药,令他无暇再去想伤心事。
翌日清晨,段岭醒,武独打着呵欠,用过早饭,观察段岭片刻,见他依旧种花,浇水,不再起寻
他没有死,而是被武独救回来。
在此之前与他重逢念头,断断续续地支撑着他,走到这个人面前。
冥冥之中,李渐鸿英魂仿佛用尽切力量,让这最疼爱儿子在世间活下来。
哪怕颠沛跌宕,哪怕众叛亲离……他不想让段岭知道这切,于是老天仍在庇佑着李家大陈,他终究是踏上回家路,并成功地回来。
每次他梦见李渐鸿时,都有人仿佛带着某种缘分与天命,来到他面前。他身影再次消失,剩下脸不解武独,段岭神智渐渐回来。
“你再说句,爹就不走,本来就不想走……”
“儿。”
“你爹是不是死?”武独声音瞬间击垮这面墙,令段岭意识点点地回来。
武独又说:“你爹定想你活下去,见着他死不曾?”
段岭瞳孔渐渐地有焦点,眼前是武独坐在门槛上,高大身材像只猎犬,模模糊糊,有点像李渐鸿笑着朝他说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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