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岭内心澄明,从治水之道讲到治国之道,民意就是水,水可载舟,亦可覆舟,既可载舟而行,亦会洪水滔天,善加引导,方能治邦定国。
段岭写完以后,颗心落地,想到武独不知去何处,会不会是他让郑彦来陪着自己?
“武独呢?”段岭问。
“在这儿等着。”郑彦答道,见段岭写完,便过来收试卷,封在个纸筒中,转身走。
郑彦走,段岭又紧张起来,生怕有什杀手过来取自己小命,幸而不到片刻,武独便进来,两人如同换班
这已不是在考十年寒窗,段岭不禁又想起父亲,当年父亲喜欢道家。做饭,是治大国如烹小鲜;学武,是庖丁解牛;做人,是胜人者有力,自胜者强;过日子,是知足者富。
于是他也喜欢道家,读《庄子》,里面有传扶摇而上九万里鲲鹏,有七窍未开混沌,有拖着尾巴在烂泥里自由自在乌龟,有不中绳墨树……
也有这段关于大禹治水故事——“昔者禹之湮洪水,决江河,而通四夷九州也,名川三百,支川三千,小者无数,禹亲自操橐耜,而九杂天下之川;腓无胈,胫无毛,沐甚雨,栉疾风,置万国。”
“栉风沐雨”词,出处正在此。
“这是陛下出考题吗?”段岭问。
段岭吃饱,端端正正地把筷子横过来,放在食盒里面,盖上盖子。
“做饭就像做文章。”郑彦在门外漫不经心地说,“讲究食材之间调和,而非味辛、味咸,有时候还要探听食客出身,观察他脸,揣测他口味,合适,往往才是最好。”
“受教。”段岭笑着答道,“谁要是嫁你,天底下哪里也不想去。”
郑彦笑起来,揶揄道:“食色性也,你若是跟,包你每天醒来就有吃,躺下还有吃,坐着时喂你吃,上得床来,还抱着你,喂你吃,都是人间吃不到美味。”
段岭知道旦接郑彦话,接下来势必没完没,被调侃只有自己,只得硬生生转话头,说:“做饭也像治国,治大国如烹小鲜。”
“写就是。”郑彦说,“个粗人,又不识字,怎知道?”
“你肯定识字。”段岭哭笑不得道。
郑彦笑起来,说:“点中状元,也拜你当师父。”
段岭沉吟片刻,不知李衍秋出这考题为何意,是真想到外头洪灾呢,还是有别意思在里头?他不敢贸然揣测李衍秋出题之心,写下“堵不如疏”四字,从大禹治水典故中开始破题。
这次自己毫无阻碍,信笔写就,洋洋洒洒,写近千言时,婢女进来点灯,郑彦则始终动不动,像尊雕塑般坐着。
郑彦过来收走食盒,换套文房四宝,放在段岭面前,摊开题纸,说:“写吧,卷子泡水,陛下吩咐,今日重新会试次。”
段岭先前倒是想过这个问题,此刻点点头,摊开纸,上头是句话:沐甚雨,栉疾风,置万国。
段岭:“……”
这是《庄子杂篇天下》中段,非是四书五经内容,别人读没读过他不知道,但自己是读过。段岭心道所有人题目都是样?出这种题?让其他考生怎写?
郑彦也不说话,只是抱着怀里剑,倚在榻上打瞌睡,显然是来监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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