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觉睡得绵长而安稳,孙廷进来添炭时,还以为是武独,小声叫声校尉,不闻应声把炭添便出去。
李衍秋还没醒,段岭却先醒。
段岭听到声音,枕在李衍秋肩上,下意识地把手放上他胸膛,摸到他戴在脖颈上半块玉璜。
那正是很久很久以前,最熟悉感觉。在他还小时,枕着李渐鸿肩膀入睡,触碰到父亲胸膛前玉璜,便在睡梦里,也能辨认出他身份。
摸到玉璜形状时,段岭隔着李衍秋里衣,辨认出坚硬玉质与带着体温温度
雨夹着雪,下得江州地泥泞,而在千里之外邺城,满城却夜间银装素裹,如仙境般。
邺城仍未天亮,更漏却已滴完最后滴,发出轻响,灯芯燃到尽头,无声无息地熄灭,留下缕青烟。
段岭伏在李衍秋怀中,已睡着。
武独与郑彦换过班,听到里头没有声音,唯恐吵醒段岭,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。李衍秋半躺在榻上,手搂着段岭,段岭靠在李衍秋怀里,正熟睡着。李衍秋轻轻抬起手,做个嘘动作。
“就睡这里吧。”李衍秋极低声说,“莫要吵醒他。”
水来,滴,滴。他记得小时候,上京下雨时,他就在走廊中坐着,等候兄长归来,手里捧着卷书,却无心细读。
那雨水不停地往下滴,滴就是整夜,落在木头上声音能把人活活逼疯。
“想他。”蔡闫突然说。
冯铎不敢应声,蔡闫又说:“派人送封信去淮阴,让他快点回来吧。”
太子过生辰,皇帝不在宫中,朝臣总会有些议论,早不去,晚不去,偏偏挑这个时候。蔡闫总觉得不知什时候开始,李衍秋待自己已变得有点淡漠。见他机会少,但每次自己巴巴地跑过去见他,李衍秋却都如往常般,令他如沐春风。只是说不到几句,便督促他勤于政事——已不是小孩儿,得学会承担责任。
武独点点头,段岭稍动,却已醒,睡眼惺忪地抬起头。
“什?”段岭迷迷糊糊问道。
“路上你也辛苦。”李衍秋答道,“先休息吧。”
武独点点头,正要出去时,李衍秋却又说:“武卿。”
段岭正揉眼睛,李衍秋想想,没有再说什,示意回头再说,让段岭躺下,自己宽衣解带,陪着段岭,与他同榻而睡。
最重要还是,他很孤独。
他曾经以为李衍秋也样地孤独,但这位皇帝既不喜欢皇后,又不喜欢与大臣说话,甚至也不怎搭理郑彦。
他曾听冯铎私底下打听回来消息,朝臣确实有过议论,但议论对象却是李衍秋,不是他自己。内容是“李家人生性凉薄”,唯独太子性格温和,待大臣十分亲切。
生性凉薄,蔡闫也见过李渐鸿凉薄,当年在上京时,李渐鸿眼里只有自己儿子。从前不管去谁家做客,同窗家长都会关心他几句,但李渐鸿待他,从来没有什表面客套,仿佛段岭愿意与他做朋友,蔡闫便可请到家里来自便。段岭哪天不喜欢他,蔡闫连门外巷子也不能靠近。
李衍秋也凉薄,有时候蔡闫甚至感觉不出他待自己嘘寒问暖,究竟是真心,还是因为他只是“兄长儿子”。李渐鸿眼里好歹还有个人,而李衍秋眼里,却什都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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